沈言站在院门口,望着墙根下扎堆晒太阳的孩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槐花和小当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圈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裤腿空荡荡的,风一吹就晃。棒梗站在旁边,明明才十岁出头,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护着妹妹,眼神里带着不属于年纪的警惕,见沈言看过来,立刻把槐花往身后拉了拉。
沈言喉结动了动,转身回屋,从空间里摸出两个白面馒头。这在平时不算什么,可如今,白面比金子还金贵。他用粗布包好,走过去往棒梗手里塞:“拿着,给弟妹分着吃。”
棒梗捏着布包,手指骨节都泛白了,抬头看沈言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怀疑,还有点倔强。“俺娘说,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挺得笔直。
“不是别人,是邻居。”沈言蹲下来,视线和他齐平,“你看妹妹,是不是饿了?”他朝槐花努努嘴,小姑娘正眼巴巴盯着布包,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见。
棒梗抿着唇,没说话,却悄悄把布包往怀里揣了揣,拉着槐花和小当往家跑,跑出去几步,又停下,回头朝沈言鞠了个躬,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沈言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发酸。他不是圣人,只是见不得孩子遭罪。这院子里住了快五年,哪家的孩子什么时候会爬、什么时候会走,他都看在眼里。槐花刚会说话时,总追在他身后喊“沈叔叔”,奶声奶气的;小当爱脸红,给块糖能偷偷乐半天;棒梗以前最淘,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哪像现在,眼神里全是戒备。
这些变化,像针一样扎在沈言心上。
那天之后,沈言总找借口往各家送点东西。给秦淮茹的面盆里多搁把玉米面,趁贾张氏不注意,往她家窗台放两个红薯,傻柱的饭盒里,偶尔会多出个白面饼。他做得隐蔽,像怕惊扰了谁似的,放下东西就走,从不留话。
可院里的人都不傻。秦淮茹发现面盆里的玉米面时,眼圈红了,第二天就把洗干净的衣服悄悄晾在沈言门口;贾张氏嘴硬,却在沈言路过时,往他手里塞了把晒干的野菜;傻柱更直接,拎着个破网兜找上门,里面是他托人从郊区弄来的野鸡蛋:“沈哥,你别总偷偷给我们塞东西,咱爷们儿,有难处一起扛。”
沈言看着那兜野鸡蛋,蛋壳上还沾着泥,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这是院里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他的善意。
最让他放不下的还是孩子。
有天傍晚,他路过傻柱家窗根,听见槐花在哭,声音细得像猫叫:“娘,我想吃饱饭……”秦淮茹在哄:“乖,明天娘去厂里争取多干点活,说不定能多领个窝头。”
沈言站在窗外,手指攥得发白。他转身回屋,打开空间里的储藏柜,里面堆满了粮食、罐头、糖果,甚至还有几罐炼乳——那是他之前跑供销时攒下的,本想留着应急,可现在,他觉得这就是最该用的时候。
他找出个小陶罐,装满小米,又往里面塞了两块水果糖,用布盖好,悄悄放在傻柱家门口。刚要转身,门“吱呀”开了,槐花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小鼻子动了动,大概是闻到了小米的香味。
“沈叔叔?”她小声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糊。
沈言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头发枯得像干草。“给你们的,让你娘熬粥喝。”
槐花盯着陶罐,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笑容亮得像星星:“谢谢沈叔叔!娘说,沈叔叔是好人!”
那瞬间,沈言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他见过太多算计、太多防备,可孩子的笑不一样,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不带一点杂质。他忽然明白,自己不是不在乎那点东西,而是这笑容,值得他拿出十倍、百倍的东西去换。
从那以后,他帮得更“明目张胆”了些。给孩子们做了个秋千,用空间里的木板和麻绳,架在院里的老槐树下。那天,槐花和小当荡得老高,笑声像银铃似的,在院子里飘了很远,连一向阴沉的贾张氏都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嘴角偷偷往上翘了翘。
他还找借口带棒梗去郊外“挖野菜”,实则从空间里拿出铁夹子,逮了只野兔子。棒梗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沈言熟练地处理兔子,突然说:“沈叔叔,你是不是有魔法?”
沈言笑了,没回答,只是把处理好的兔肉递给棒梗:“拿回去让你娘炖了,给弟妹补补。”
棒梗抱着兔肉,跑几步又回头:“沈叔叔,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
沈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要的从不是回报,可这声承诺,比任何感谢都让他觉得值。
院里的气氛渐渐松动了些。以前碰面只是低头走,现在,二大妈会笑着问沈言“今天去不去厂里”,三大爷算账时,会多给沈言算点“跑腿费”——其实就是想塞给他点粮票。连最不爱说话的许大茂,见了沈言也会点个头,虽然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可眼里的敌意少了很多。
有天晚上,沈言刚躺下,听见院外有动静,扒着门缝一看,是傻柱蹲在墙根下,往他门口放了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件缝好的棉袄,针脚歪歪扭扭,却是新棉花填的,暖和得很。
他知道,这是傻柱把厂里发的福利棉絮全用了。
沈言把棉袄穿在身上,心里热烘烘的。他忽然明白,善意这东西,像投进水里的石子,总能荡开圈圈涟漪。他给孩子们一口吃的,孩子们回报他一个笑;他帮邻居一把,邻居就想着法儿还回来。这院子,就像个大容器,装着柴米油盐,也装着这些细碎的温暖,慢慢把饥荒的冷硬,泡得软了些。
这天,沈言从空间里翻出几包奶粉,那是他之前托人从上海带的,一直没舍得喝。他冲了两碗,端到槐树下,槐花和小当正在玩石子,见他过来,立刻围上来。
“沈叔叔!”槐花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娘说,你给的小米粥最好喝了!”
沈言把碗递给她们,看着她们小口小口地喝,嘴角沾着奶渍,像两只偷喝了蜜的小猫。棒梗站在旁边,这次没躲,只是看着妹妹们,眼神柔和了很多。
“棒梗,过来。”沈言朝他招手,又冲了一碗递过去,“你也喝点,长身体呢。”
棒梗犹豫了一下,接过去,没像妹妹们那样急着喝,而是小口抿着,忽然说:“沈叔叔,我以后帮你挑水吧,我能挑动半桶了。”
沈言笑了:“好啊,等你再长高点,咱爷俩一起挑。”
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孩子们脸上,暖融融的。沈言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饥荒虽然难熬,可这些孩子的笑脸,这些邻居的默契,就像黑夜里的星星,虽然微弱,却足够照亮往前走的路。
他不在乎那点物资。空间里的东西再多,堆着也是堆着,不如换成孩子们的笑声,换成邻居们眼里的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还没个难处?帮一把,心里踏实。尤其是看着槐花那双纯得像溪水的眼睛,他就觉得,怎么帮都值。
傍晚,秦淮茹端着碗红薯粥过来,里面卧了个鸡蛋,是沈言昨天给她的。“沈同志,你尝尝,我放了点糖。”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总吃你的,心里过意不去。”
沈言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暖到了心里。他知道,这碗粥里,不止有红薯和鸡蛋,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院子里,傻柱在帮二大爷修窗户,锤子敲得“咚咚”响;三大爷在给孩子们讲古,围了一圈小脑袋;贾张氏坐在门口择野菜,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虽然每个人脸上还是带着菜色,可眼里的光,却比以前亮多了。
沈言喝着粥,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所谓日子,不就是这样吗?有难处,有磕碰,可只要心里装着点别人,手里多帮衬点,再难的坎,也能一步步迈过去。
他从空间里又拿出些玉米面,打算明天一早给各家分点。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可他知道,这点暖,能让这院子里的冬天,不那么冷。孩子们的笑脸,邻居们的热乎气,比什么都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