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蹲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的小米粥,米香混着水汽往上冒,在鼻尖萦绕成一团温软的云。他从空间里抓了把红枣,去核切碎,撒进锅里,瞬间漾开甜甜的红。这是给院里孩子们准备的——昨天见槐花盯着别人家的枣窝头直咽口水,那眼神像根软刺,扎得他心里发颤。
粥刚熬好,院门口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探头一看,槐花、小当、棒梗,还有二大爷家的小兵,三大爷家的小女儿,几个孩子排着歪歪扭扭的队,扒着门框往里瞅,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
“进来吧,粥好了。”沈言笑着招手。孩子们你推我搡地进来,小脑袋凑在一起,鼻尖几乎要碰到锅沿,吸气的声音“嘶嘶”响,像一群小馋猫。
“沈叔叔,这是给我们的吗?”小当怯生生地问,小手攥着衣角,指节都白了。她比槐花还小两岁,说话奶声奶气的,眼睛里总带着点怕生的怯懦。
“嗯,每人一碗,慢点喝,别烫着。”沈言用粗瓷碗盛了粥,上面还飘着两颗红枣,递到孩子们手里。小米熬得糯糯的,红枣的甜渗进每一粒米里,是这饥荒年月里难得的甜香。
孩子们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放下。槐花的小花脸上沾了点粥粒,像只沾了蜜的小蝴蝶;棒梗把自己碗里的红枣夹给妹妹,自己埋头喝粥,嘴角却悄悄翘着;小兵最淘,喝得最快,喝完还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抬头冲沈言傻笑,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
沈言看着他们,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不是没想过“藏”,空间里的好东西能堆成山,可每次对上孩子们的眼睛,那些“防人之心”就像被晒化的雪,消弭得无影无踪。那眼神太干净了,没有算计,没有猜忌,只有最纯粹的渴望——饿了想吃饭,冷了想穿暖,像株需要阳光的小苗,直愣愣地戳在你面前,让你没法硬起心肠。
有天他去供销社,见棒梗蹲在糖果柜台前,盯着玻璃罐里的水果糖,看了足足半个钟头。售货员赶他,他也不走,只是抿着唇,小手在口袋里攥得紧紧的——大概是想给妹妹们换块糖,却连最基本的票证都没有。
沈言心里一动,买了半斤水果糖,趁没人的时候塞给棒梗。孩子愣了半天,突然抱着糖跑了,跑出去老远又停下,对着沈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带着股笨拙的郑重。
后来秦淮茹找到他,把一篮子干净的野菜放在门口,红着眼圈说:“沈同志,总让你破费……这野菜是俺们去郊外挖的,干净着呢,你收下。”
沈言知道,这是她能拿出的最体面的回礼。他没推辞,收下野菜,转身又从空间里拿出两斤玉米面递过去:“给孩子做窝窝头吧,掺点野菜,能顶饿。”
他从不当冤大头。院里的大人若想占便宜,他一眼就能看穿,三言两语就能挡回去。许大茂曾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有门路弄到粮”,想让他帮忙“弄点”,沈言只淡淡一句“厂里定量够吃,不敢多占”,就让他讪讪地闭了嘴。
可对孩子,他狠不下心。
三大爷家的小女儿发烧,家里连块像样的布料都没有,更别说买药。孩子烧得小脸通红,哭着要“甜甜的水”,三大爷急得直搓手,在院里转来转去。沈言没多说,从空间里拿出退烧药和一小罐麦乳精,悄悄放在他家窗台上,又用神识轻轻探了探孩子的情况——确定没大碍,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三大爷揣着个油纸包来找他,打开一看,是几块晒干的鱼干,腥气很重,却看得出是精心晒过的。“沈同志,这是俺托人从河边弄的,给孩子熬汤喝……”老头难得没算计,眼神里带着点局促的感激。
沈言接过来,心里暖烘烘的。他要的从不是回报,可这些细碎的回礼,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让这院子里的关系,多了点人情味。
他渐渐摸出了分寸:给孩子的食物,尽量是白面、粗粮、糖果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不会引起太大注意;帮衬的时机,总选在“顺理成章”的时候——比如挖野菜回来“多带了点”,厂里发福利“用不完”,从不让人觉得他“特殊”。
傻柱见他总帮衬孩子们,私下里说他:“沈哥,你心太软了,这年月,好人难当。”
沈言笑了笑:“难不难的,看着孩子饿肚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没说的是,这院子里的日子,比他想象中真实得多。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口角,转头就能忘。二大爷爱摆谱,却会在冬天给独居的王奶奶送点柴火;三大爷爱算计,却会教孩子们认字算账;秦淮茹看着柔弱,却把一家老小撑得稳稳的。
这就是真实的人间,有私心,有计较,却也有藏在骨子里的善良。就像孩子们的眼睛,清澈里带着点怯懦,却总能在你递过食物时,亮得让人心颤。
这天傍晚,沈言刚把晒干的野菜收进屋里,就见几个孩子围着槐花,手里拿着用泥巴捏的“窝窝头”,有模有样地“吃”着。槐花举着个最大的,奶声奶气地说:“这是沈叔叔给的,最甜!”
沈言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用泥巴“做饭”,笑得咯咯响,心里忽然觉得,这点心软,值了。他从空间里拿出几块麦芽糖,走过去分给孩子们:“尝尝这个,比泥巴甜。”
孩子们眼睛瞪得溜圆,小心翼翼地接过,用舌尖舔一下,立刻露出满足的笑。棒梗把自己的糖纸叠成小船,给槐花玩;小当把糖掰成两半,一半塞给妹妹;小兵最逗,含着糖跑圈,嘴里喊着“甜!真甜!”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和老槐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暖融融的画。沈言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这饥荒年月里,最珍贵的不是粮食,不是票证,而是这些孩子眼里的光。
他或许心不够狠,或许不够“精明”,可他愿意守着这点心软,在孩子们需要的时候,递上一碗热粥,一块糖果,一点微不足道的暖。这不是什么伟大的善举,只是一个普通人,在看着纯真的眼睛时,最本能的不忍。
夜风渐起,带着点凉意。孩子们拿着糖,蹦蹦跳跳地回家了,槐花走在最后,回头冲沈言挥挥手:“沈叔叔,明天还能喝红枣粥吗?”
“能。”沈言笑着点头。
他转身回屋,往灶膛里添了点柴,锅里的水开始冒热气。明天早上,他打算做红薯饼,再煮点鸡蛋——空间里的红薯还有不少,鸡蛋也够,足够让孩子们吃得饱饱的。
窗外,月光洒在院墙上,给这沉寂的四合院镀上了层银辉。沈言知道,饥荒还没过去,日子依旧艰难,可只要这些孩子还能笑,还能盼着明天的粥,这院子就有生气,这日子就有奔头。
他的心或许不够硬,可在这真实的人间里,这点软,恰恰是最该守住的东西。就像冬夜里的一捧炭火,虽然微弱,却能照亮彼此,也温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