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蹲在自家门槛上,看着棒梗带着院里的半大孩子在胡同口追逐打闹,尖叫声刺破了午后的宁静。不远处,贾张氏叉着腰跟二大妈争论着什么,唾沫星子随着北风飘得老远;三大爷则缩着脖子在墙根下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算盘珠子,大概又在盘算谁家占了他半分便宜。
95号四合院的日子,像口烧不开的水,永远在“咕嘟”作响,泛着浮沫,却总差那么点火候。沈言住得久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倒不是谁刻意针对他,只是这院子太“活”了。三教九流挤在一个天井里,东家的烟囱对着西家的窗,南屋的咳嗽能惊醒北屋的梦。傻柱和秦淮茹的“互助”被全院人盯着,许大茂的坏水藏不住三分钟,就连他自己偶尔晚归,第二天三大爷准能算出他“在外头多花了两分钱”。
他需要个清静地方。
一个能让他安安稳稳研究医书的地方,一个能敞开了练厨艺不怕被闻见香味的地方,一个关起门来就能把所有喧嚣挡在外面的地方。
“买个小院吧。”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
一进的四合院就好,不用太大,一正两耳,带个小跨院,够他一个人住就行。最好离95号远些,不在一条胡同,甚至不在一个区,省得院里人七嘴八舌地打听。
这念头一旦起来,就压不住了。
第二天,他揣着几张全国粮票和一小袋细粮,去找了住在胡同口的老周头。老周头以前是个账房先生,见多识广,手里攥着不少“闲消息”,谁家想卖房,谁家想租房,找他准没错。
“沈小子,稀客啊。”老周头正坐在炕桌旁喝稀粥,见他进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坐,炕上暖和。”
沈言没客气,脱鞋上炕,把手里的细粮往桌上一放:“周大爷,跟您打听个事。”
老周头眼睛一亮,盯着那袋细粮咽了口唾沫——这年头,细粮比金子还金贵。“啥事?你尽管说,只要我知道的,保准不瞒你。”
“想找个小院,一进的就行,安静点,离这儿远点。”沈言说得直接,“最好是能过户的,手续齐全。”
老周头放下粥碗,吧嗒了两口旱烟:“你想离开95号?”
“住久了,想换个环境。”沈言没多说,有些话点到为止。
老周头点点头,没追问。他在这胡同待了几十年,95号院里的弯弯绕绕看得门清,沈言这小伙子看着闷,心里透亮,想挪窝,八成是嫌院里太吵。
“还真有个地方。”老周头磕了磕烟灰,“在东城那边,离国子监不远,一个小四合院,以前是个秀才住的,后来秀才没了,他后人在外地,想把房子卖了换粮。”
“多大?”
“一进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带个小厨房,跨院能种点花。”老周头回忆着,“院门是如意门,门楼上还有点雕饰,就是多年没修,看着旧了点,不过骨头是好的,都是老青砖。”
沈言心里一动。离国子监近,说明那边住户杂人少,清静;老青砖的院子,说明地基扎实,住着踏实;最重要的是,原主是秀才,想来院里的格局不会差,说不定还能留下点老物件。
“能看看吗?”
“我跟他后人熟,约个时间就行。”老周头拍了拍胸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家人要价不低,不光要粮,还得要金条。”
“多少?”
“五十斤细粮,再加一根金条。”
沈言没犹豫。五十斤细粮对他来说不算啥,空间里的白面能堆成山;金条更是不缺,金库里随便抽一根都够。这价格,在这年头买个带产权的四合院,简直是捡漏。
“您帮我约个时间,我去看看。”
三天后,沈言跟着老周头去了东城。
那小院藏在一条窄窄的胡同里,胡同口有棵老槐树,枝桠遒劲,覆盖了半条街。推开斑驳的如意门,“吱呀”一声轻响,像打开了一个尘封的旧梦。
院子里果然有些荒疏。石板路缝隙里长着杂草,正房的窗棂漆皮剥落,厢房的屋顶长了点青苔,可沈言一眼就看出了好处——
正房的梁是整根的楠木,虽然蒙了灰,木纹依旧清晰;地砖是“金砖”(一种质地坚硬的细料方砖),敲上去声音清脆;东西厢房的窗棂是“步步锦”样式,透着雅致;跨院的角落里,还留着个残破的石桌,石凳倒还完整。
最让他喜欢的是正房的后窗,推开就能看见国子监的飞檐,青灰色的瓦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偶尔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钟声,古朴而宁静。
“怎么样?”老周头在旁边问。
“挺好。”沈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能想象到这里收拾出来的样子——正房做书房,西厢房住人,东厢房当厨房,跨院种上些蔬菜,院子里摆上几盆花,下雨的时候坐在廊下听雨声,下雪的时候在石桌上煮茶,想想都觉得舒坦。
他没讨价还价,当场就拍了板。
手续办得很顺利。那秀才的后人急于脱手,带了所有的地契、房契,在街道办的见证下签了字,按了手印。沈言当场点了五十斤细粮,又拿出一根沉甸甸的金条,对方千恩万谢地走了,大概是拿着粮和钱去投奔亲戚了。
拿到钥匙的那天,沈言独自在小院里待了一下午。
他没急着收拾,就坐在正房的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杂草发呆。阳光透过老槐树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风穿过空荡荡的厢房,发出“呜呜”的轻响,带着股陈旧的木头味。
这里没有傻柱的吆喝,没有贾张氏的骂街,没有三大爷的算计,只有安静。一种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安静。
他开始慢慢收拾。
先是请了两个靠谱的泥瓦匠,把漏雨的屋顶补好,脱落的墙皮重新抹上;再找了个木匠,把松动的窗棂修好,腐朽的门板换掉,特意叮嘱用旧木料,保持院子的老味道;最后雇了个打扫的妇人,把院子里的杂草除了,地砖冲洗干净,厢房里的蛛网扫掉。
他没做大的改动,尽量保留原来的格局。正房的太师椅坏了条腿,他让木匠修好了继续用;西厢房的土炕太硬,他就在上面铺了层新的苇席;跨院的空地,他没种菜,而是种了些爬山虎,想着来年夏天,让绿藤爬满墙壁,透着生机。
收拾停当那天,沈言从95号院搬了东西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就一个小木箱,装着几件换洗衣裳,还有几本常看的医书和菜谱。95号院的房子他没退,挂在了老周头名下,偶尔回去看看,也算留个念想。
晚上,他在新院子里做了第一顿饭。
用跨院新挖的井水洗了米,煮了锅白粥;从空间里拿了两个鸡蛋,炒了盘番茄炒蛋;再切了点酱牛肉,就着粥慢慢吃。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吠,衬得这小院愈发清幽。
他忽然觉得,心里那块一直紧绷的地方,松了下来。
以后,他可以在正房的书桌前安安静静地看医书,不用担心被院里的争吵打断;可以在西厢房的厨房里放开手脚练厨艺,哪怕炖上一天的佛跳墙,也没人会扒着窗户看;可以在跨院的石桌上泡壶茶,对着国子监的飞檐发呆,想多久就多久。
这才是他想要的日子。
不被打扰,不被算计,守着一个小院,一点念想,在这乱世里,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第二天清晨,沈言被窗外的鸟鸣吵醒。推开窗,阳光正好,老槐树枝桠上落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唱着。他伸了个懒腰,决定今天去趟信托商店,淘个合适的书桌放在正房,再买几盆兰花,摆在窗台上。
日子还长,慢慢打理。
这个小院,会成为他在这喧嚣乱世里的一方净土,藏着他的安稳,他的闲情,他那些不想被人打扰的小日子。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