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把最后一块煤填进炉膛,火苗“噼啪”跳了两下,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窗外的风沙总算歇了,天却阴沉沉的,像块浸了水的灰布,压得人心里发闷。他往炉边凑了凑,手里捧着搪瓷缸,里面的茶水冒着热气,氤氲了镜片。
“小沈,在家呢?”院门口传来三大爷阎埠贵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热络。
沈言掀开棉帘出去,见阎埠贵背着手站在院里,脚边放着个小竹筐,筐里装着几棵蔫头耷脑的青菜。“三大爷,有事?”
“这不刚从菜市场回来,”阎埠贵搓着手笑,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点没洗净的沙,“见你烟囱冒烟,想着你可能没买菜,匀你两棵?”
沈言瞥了眼那青菜,叶子上沾着泥,边缘有点发黄,一看就是风沙天卖剩下的。“不了三大爷,我空间……屋里还有存货。”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
阎埠贵眼里的光暗了暗,却还不死心:“那你看这菜,两毛钱?不贵吧?”
“真不用。”沈言摆摆手,转身要回屋,被阎埠贵拉住袖子。
“哎,小沈,”三大爷压低声音,“跟你打听个事,你上次去保定,是不是收着个旧花瓶?我听傻柱说的,那玩意儿……能值多少钱?”
沈言心里咯噔一下。上次从和珅宝库弄出来的瓷器里,确实有个青花瓷瓶,他随手放在空间木屋的桌角,没曾想被去借酱油的傻柱瞥见了。“就个普通玩意儿,不值钱。”他含糊道。
“普通玩意儿傻柱能当个宝贝似的念叨?”阎埠贵显然不信,搓着手凑近了些,“你看……能不能让我开开眼?我就看看,保证不碰。”
沈言皱了皱眉。这院里的人,就没一个不好奇的。他刚想回绝,就见秦淮茹端着盆往茅房去,路过时脚步顿了顿,显然也听见了。
“三大爷,不是我不让你看,”沈言放缓了语气,“那瓶子是厂里老书记托我收的,说是要送人的,早不在我这儿了。”
阎埠贵撇撇嘴,显然不信,却也没再纠缠,背起竹筐往自家走,嘴里嘟囔着:“什么老书记,我看是你自己藏起来了……”
沈言没理会,回屋关了门。他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是个黑布包,打开来,正是那只青花缠枝莲纹瓶。瓶身釉色清亮,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确实是件珍品。
“看来以后得藏严实点。”他把瓶子重新包好,塞进床底的木箱,又往里面塞了几件旧衣服做掩护。这院里的眼睛太多,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得满城风雨。
傍晚时,傻柱提着个饭盒过来,隔着窗户喊:“沈哥,秦姐给你留的饺子,刚出锅的!”
沈言打开门,接过饭盒,里面是热腾腾的白菜猪肉馅饺子,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替我谢谢秦姐。”
“谢啥,”傻柱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秦姐说你前阵子帮她换的粮票够吃了,这饺子算谢礼。对了,你那花瓶真给老书记了?我瞅着挺好看的。”
“嗯,送过去了。”沈言拿出双筷子,夹了个饺子递过去,“尝尝?”
傻柱也不客气,张嘴接住,烫得直哈气:“好吃!秦姐的手艺,没的说!”他嚼着饺子,含糊道,“下午我去澡堂子了,就你说的那家,搓澡师傅真够劲,把我搓掉一层皮!”
“舒服吧?”沈言也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白菜的清爽混着猪肉的香,在嘴里散开。
“舒服!”傻柱点头,“就是人太多,大池里跟下饺子似的。对了,我看见二大爷了,在池子里跟人吹牛,说他年轻时候能憋气三分钟,结果刚扎下去就呛了水,逗死我了!”
沈言笑了笑。这院里的人,脱了那层“身份”的壳,在澡堂子里倒显出几分真性情来。
正说着,贾张氏在院里喊:“傻柱!你死哪儿去了?你妹妹来信了,让你给她寄点钱!”
傻柱脸上的笑瞬间没了,皱着眉嘟囔:“就知道要钱。”他跟沈言摆摆手,“沈哥,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看着傻柱的背影,沈言叹了口气。这院里的人,各有各的难处。傻柱看着大大咧咧,心里却装着不少事,既要接济秦淮茹,又得应付家里的妹妹,活得也不容易。
他把饭盒里的饺子吃完,洗干净了送还给秦淮茹。她正在灯下给槐花缝棉袄,见沈言进来,连忙起身:“饺子够吃吗?不够我再给你煮点。”
“够了,秦姐,味道真好。”沈言把饭盒放在桌上,瞥见旁边的针线筐里,放着块眼熟的花布——正是傻柱上次送她的那块粉月季布料。
“这布打算做件罩衣?”他随口问。
秦淮茹脸上泛起红晕,点了点头:“等忙完这阵就做,傻柱送的,总不能放着浪费。”她低头继续缝棉袄,针脚走得细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前阵子换的粮票,够我们娘仨吃一阵子了。”
“举手之劳。”沈言笑了笑,没多说。他知道秦淮茹的性子,不爱欠人情,这声谢谢,怕是在心里盘桓了很久。
从秦淮茹家出来,院里已经亮起了灯。三大爷家传出算盘珠子的响声,噼噼啪啪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二大爷家的收音机开着,正播放着革命歌曲,声音调得很大,像是在故意给全院听;一大爷家的灯亮着,却很安静,大概是在喝茶看书。
沈言回了屋,从空间里拿出个苹果,用灵泉水洗了洗。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冲淡了饺子的油腻。他靠在床头,听着院里的动静,心里格外平静。
这风沙天总算过去了,虽然地上还积着层黄尘,空气里还带着土腥味,但至少能看见点蓝色的天了。明天,他还得去厂里上班,去仓库核对这个月的采购清单,去供销社给赵科长买他爱喝的茉莉花茶。
至于那只青花瓷瓶,他打算找个机会,送到城外的一个朋友那里——那朋友是个古董贩子,门路广,能把东西换成实实在在的钱,还不会引人怀疑。换成的钱,他打算再买点布料和棉花,藏进空间的地下室,冬天快到了,多囤点总没错。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了桌上的搪瓷缸,缸底还沉着点细沙,是这风沙天留下的痕迹。沈言笑了笑,明天一早,他会把这缸子洗干净,就像把这阵子的烦躁和疲惫,都洗去一样。
日子就是这样,一阵风沙,一阵晴;一阵喧嚣,一阵静。重要的是,在这起起落落里,守住自己的那点安稳,那点暖。
他闭上眼睛,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更声,“笃——笃笃”,是三更天了。空间里的灵泉水还在流淌,红薯地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梅花鹿已经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真好。沈言想。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