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沈言缩了缩脖子,将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裹得更紧了些,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只是漠然地扫过眼前这灰扑扑的四合院。
砖铺的地面坑坑洼洼,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柴火垛,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垃圾堆里刨食,发出“咯咯”的哀鸣。正对着大门的是中院,一溜儿三间正房,青砖灰瓦,看着最是气派;东西两边各有几间厢房,墙壁斑驳,窗户纸都透着风;再往里走,应该就是后院了,隐约能看到更高的屋檐。
这就是他穿越过来的地方——传说中的“禽满四合院”,不对,是《情满四合院》里的那个红星轧钢厂职工四合院。
三天了。
沈言花了整整三天,才勉强接受了自己不仅穿越了,还身体力行地“占据”了原主身体的事实。
原主也叫沈言,是个刚从乡下投奔城里远房亲戚的愣头青,十六岁,父母双亡,揣着家里仅有的几块钱和一封介绍信,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才到首都。结果亲戚没找着,据说是跟着厂子迁到外地去了,原主又累又饿,加上天寒地冻,在这四合院门口晕了过去,再醒来,芯子就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言。
幸好,原主的介绍信和几块钱还在,被巡逻的片儿警发现后,看着他可怜,又有介绍信证明是来投奔亲戚的,就暂时把他安置在了这四合院的一间空置小耳房里,说是让他先落脚,再慢慢想办法。
这四合院说是“职工宿舍”,住的却大多是轧钢厂的工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沈言这三天没怎么出门,光靠原主那点模糊的记忆和自己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就已经把院里的几尊“大神”认了个七七八八。
东厢房住着的是“一大爷”易中海,轧钢厂的八级钳工,工资高,在院里威望也高,一心想找个养老的“儿子”,眼神总在院里那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上打转。
西厢房则是“二大爷”刘海中,一个官迷心窍的七级锻工,总想着摆官威,在家里说一不二,对三个儿子非打即骂,在院里也爱拉帮结派,争权夺利。
后院住着“三大爷”阎埠贵,小学教员,抠门到了骨子里,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算计来算计去,总想着占点小便宜,家里顿顿是玉米糊糊就咸菜,连孩子们都跟着遭罪。
除了这三位大爷,院里还有几个“名人”。
傻柱,何雨柱,轧钢厂食堂的厨师,一手好厨艺,为人仗义,但也爱冲动,耳根子软,被他那个“好邻居”秦淮茹拿捏得死死的。
秦淮茹,年轻寡妇,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个眼瞎的婆婆贾张氏,日子过得紧巴巴,全靠傻柱时不时接济,表面上温柔贤惠,实则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还有贾张氏,秦淮茹的婆婆,典型的泼妇,自私自利,尖酸刻薄,一天到晚就知道占便宜和搬弄是非。
以及一个半大的孩子,棒梗,秦淮茹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鸡摸狗,被贾张氏惯得无法无天。
沈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里冷笑。
好家伙,这简直是龙潭虎穴啊。
别的不说,就他现在住的这间小耳房,说是“空置”,其实是前阵子住这儿的一个工人搬走了,三大爷阎埠贵一直想把这间房弄给自己儿子住,结果被片儿警“截胡”,临时安排给了他。这三天,阎埠贵已经在他门口转悠了好几圈,那眼神,跟饿狼盯着肥肉似的,恨不得立刻把他赶出去。
还有二大爷刘海中,昨天见了他一面,就开始盘问他的来历,得知他是乡下上来的,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眼神里那点轻蔑和算计,几乎没藏着掖着。
一大爷易中海倒是客客气气的,还送了他两个窝窝头,说了几句“有困难找组织”的场面话,但沈言总觉得,那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点别的东西。
至于傻柱和秦淮茹,他还没正面接触过,只远远见过几次。傻柱人高马大,嗓门也大,走路带风;秦淮茹穿着打补丁的棉袄,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见人就笑,看起来确实挺招人疼的。
但沈言心里门儿清,这院里的人,没一个是简单角色。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外来户,想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没点手段和警惕性,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剩不下。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
原主本来就营养不良,加上这三天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三大爷送来过一次掺了沙子的玉米糊糊,他实在咽不下去,二大爷那边指望不上,一大爷给的两个窝窝头早就吃完了。
再不想办法弄点吃的,他恐怕真要步原主的后尘,饿死在这寒冬腊月里了。
沈言皱了皱眉,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这双手又瘦又小,布满了冻疮和裂口,显然是原主在乡下干活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是他穿越前,在老家祖屋找到的一个不起眼的玉佩,据说是祖传的,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穿越过来后,玉佩不见了,但他总觉得身体里多了点什么。
他集中精神,试着去“感受”那股异样。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突变!
灰蒙蒙的四合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
大概有一亩地大小,方方正正,土壤是那种肥沃的黑褐色,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清香。土地中央,有一口小小的泉眼,汩汩地冒着清澈的泉水,形成一个巴掌大的水洼,泉水旁边还长着几株绿油油的野草,在这寒冬里显得格外扎眼。
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却有柔和的光线照亮整个空间,不冷不热,温度宜人。
“这是……空间?!”
沈言又惊又喜,心脏“砰砰”直跳。
作为一个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的现代人,他对“空间”这种金手指并不陌生。没想到,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东西,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土地松软湿润,踩上去很舒服。他走到泉眼边,蹲下身,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泉水,能清晰地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他伸出手,掬起一捧泉水。
泉水入口甘甜清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原本因为饥饿和寒冷而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不少,连带着精神都好了许多。
“灵泉!这一定是灵泉!”
沈言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有了这一亩地和灵泉,还怕在这个年代活不下去吗?
种粮食,种蔬菜,就算外面天寒地冻,空间里也能四季常青。灵泉水不仅能解渴,看样子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金手指!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空间。
一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够他一个人自给自足了。泉眼的水流不大,但似乎是源源不断的,足够灌溉这片土地。
只是,现在空间里空空如也,除了几株野草,什么都没有。要想种东西,还得有种子才行。
而且,这个空间怎么进进出出?
他试着集中精神,默念“出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他又回到了那间冰冷狭小的耳房里,还是保持着刚才靠墙的姿势。
他又默念“进去”,眼前一花,再次出现在空间里。
反复试验了几次,他终于掌握了进出空间的方法——只要集中精神,一个念头就能进出。
沈言松了口气,这就方便多了。
他再次喝了几口灵泉水,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肚子也没那么饿了。他决定,先出去想办法弄点种子,哪怕是最普通的白菜籽、萝卜籽也行,先在空间里种上,有了收成,至少饿不死。
就在他准备离开空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泉眼边的那几株野草。
那野草看起来平平无奇,叶子细长,根部微微发红。沈言心中一动,伸手拔起一株,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
“这难道是……人参?”
他不太确定,但这空间如此神奇,里面的野草恐怕也不是凡品。他小心翼翼地将野草重新栽好,打算以后再研究。
离开空间,沈言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有了空间这个底牌,他在这个四合院,甚至在这个年代,都有了立足之本。但他也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空间的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是在这个四合院,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三大爷阎埠贵的算计,二大爷刘海中的贪婪,一大爷易中海的深不可测,还有秦淮茹的“贤惠”和贾张氏的泼赖……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低调,再低调。
最好是像个透明人一样,在这四合院里悄无声息地活下去,闷声发大财。
至于性格……沈言本身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爱交际的人,有点独,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来到这个四合院,这种性格反而成了优势。
少说话,多做事,守住自己的秘密,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空间里),这就是他目前的生存之道。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沈言的思绪。
门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小沈在吗?我是你三大爷,有点事跟你说。”
沈言眉头一挑。
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旧棉袄,脸上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的表情,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三大爷阎埠贵,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棉袄,戴着一顶洗得发黄的帽子,手里还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
“三大爷。”沈言淡淡地开口,语气不热不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阎埠贵上下打量了沈言一眼,见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精神头似乎比昨天好了点,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小子命还挺硬”,嘴上却露出一副关切的笑容:“小沈啊,饿了吧?三大爷给你端了点糊糊,趁热喝。”
他把碗递过来,眼神却在沈言那间狭小的耳房里瞟来瞟去,像是在评估什么。
沈言看着那碗几乎全是水的玉米糊糊,心里了然。阎埠贵这哪是送吃的,分明是来探他的底,顺便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东西。
换做原主,或许还会感激涕零。但沈言是谁?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阎埠贵这点小心思,在他眼里简直是一目了然。
“多谢三大爷,不过我不饿。”沈言没有接那碗糊糊,语气依旧平淡,“我刚喝了点水,缓过来了。”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乡下小子居然不接茬。他这碗糊糊虽然稀,但在这缺粮的年代,也是能填肚子的,换做院里的棒梗,怕是早就抢着要了。
这小子,看起来蔫蔫的,倒是挺有骨气?还是说,在跟他客气?
阎埠贵眼珠一转,又说道:“小沈啊,你看你这刚来,也没个着落。我听说你是来投奔亲戚的?没找着?”
“嗯,没找着,说是迁走了。”沈言点点头,不多说一个字。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阎埠贵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你一个半大孩子,在城里不好混啊。没工作,没粮票,这日子可怎么过?”
沈言知道,正题来了。阎埠贵这么“关心”他,肯定是有所图。要么是想把他赶走,霸占这间房;要么是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或者,两者都有。
“不知道,先看看吧。”沈言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实在不行,就回乡下。”
“回乡下?那哪行啊!”阎埠贵立刻说道,“这大冬天的,乡下更苦。再说了,你好不容易来趟首都,就这么回去了?多可惜。”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小沈啊,三大爷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房间,其实吧,早就有主了。我家老三,你三大爷的三儿子阎解旷,眼看就要娶媳妇了,正缺个婚房呢。你看……”
来了。
沈言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三大爷的意思是,让我搬走?”
“也不是让你搬走,就是……”阎埠贵搓着手,脸上露出算计的笑容,“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家老三结婚,就用这房间办个事,最多占用三天。事成之后,三大爷给你两斤粮票,怎么样?”
两斤粮票?
沈言差点笑出声。
这阎埠贵还真是敢开口。两斤粮票就想让他让出唯一的落脚地,还是给别人当婚房用?亏他说得出口。
别说他现在需要这个地方遮风挡雨,就算不需要,也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要求。
“三大爷,恐怕不行。”沈言直接拒绝,语气斩钉截铁,“这房子是片儿警同志安排给我落脚的,我没权利让给别人。您要是有想法,不如去跟片儿警同志说?”
他搬出片儿警,就是不想跟阎埠贵过多纠缠。这个年代,片儿警的面子还是很大的。
阎埠贵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乡下小子居然这么不识抬举,还敢拿片儿警压他。
“小沈,你这就没意思了啊。”阎埠贵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大家都是一个院里住着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这么不给面子,以后在院里怕是不好立足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沈言抬眼看了阎埠贵一眼,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三大爷,我只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被麻烦找上门。这房间,我暂时还需要住着。如果三大爷有其他事,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不等阎埠贵反应,直接就把门关上了,还“咔哒”一声,插上了门栓。
门外的阎埠贵被关了个正着,气得脸都白了。他指着紧闭的房门,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好你个沈言!”阎埠贵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一个乡下土包子,还敢跟我摆谱!等着瞧,有你好受的!”
他端着那碗玉米糊糊,悻悻地离开了。
房间里,沈言靠在门后,听着阎埠贵远去的脚步声,眼神依旧淡漠。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拒绝了阎埠贵,以后少不了要被他使绊子。但他不在乎。
在这个四合院,想安安分分地活着,光靠忍让是没用的,该硬气的时候,必须硬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肚子又开始叫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弄到种子和吃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原主留下的几块钱,还有那封没用的介绍信。
钱不多,省着点花或许能撑几天,但粮票是个大问题。这个年代,没粮票,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看来,得想办法弄点粮票,顺便找点能种的种子。
沈言的目光落在窗外那堆柴火垛旁,似乎有了主意。
他再次进入空间,喝了几口灵泉水,感觉身体又恢复了些力气。然后,他开始在空间里规划起来。
靠近泉眼的地方,土壤最湿润,可以种点喜水的蔬菜,比如白菜、萝卜。另一边的土地,可以种点土豆、红薯,这些都是能填饱肚子的好东西。
只是,种子……
他叹了口气,看来明天得想办法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在黑市上淘点种子和粮票。虽然黑市风险大,但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冒险了。
夜色渐深,四合院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孩子的哭闹声。
沈言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被子,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在心里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第一步,弄到种子和粮票,在空间里种出第一批粮食和蔬菜,解决温饱问题。
第二步,想办法找个活计,最好是能接触到种子或者有机会弄到粮票的工作,比如在轧钢厂当个临时工,或者去郊区的农场帮忙。
第三步,低调做人,尽量不与院里的人发生冲突,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该怼就怼,该硬气就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