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沈言就踩着露水进了王家屯。村口的老井边,两个老汉正摇着轱辘打水,木桶碰撞的“咚咚”声在雾里荡开,惊起几只趴在墙头的芦花鸡。他把自行车支在歪脖子柳树下,帆布包里露出半截粗布,蓝靛染的颜色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这位同志,面生得很啊。”打水的老汉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眼里带着打量。
“从城里来的,想换点东西。”沈言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布,“用布、糖换点家禽,您老知道谁家有?”
老汉眼睛一亮,往村里努了努嘴:“村东头王老五家,养了二十多只土鸡,昨儿还跟我念叨,说想给媳妇扯块布做件新褂子。”
沈言谢过老汉,推着自行车往村东头走。田埂上,几个妇女正弯腰割稻子,镰刀“唰唰”地割过稻穗,留下的稻茬在地里排列得整整齐齐。各家的田埂都用石头垒着界碑,上面刻着名字,一看就打理得精心——这就是还没到公社化的好处,地是自己的,汗摔在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也实诚。
王老五家的篱笆院扎得严实,院里飘着股鸡粪味,几十只土鸡在院子里刨食,见了生人也不怕,反倒咯咯地围过来。一个黝黑的汉子正蹲在鸡窝前捡蛋,听见动静回头,正是王老五。
“你是……”王老五眯着眼打量沈言,手里还攥着个热乎的鸡蛋。
“从城里来的,想用布换你几只鸡。”沈言掀开帆布包,露出里面的粗布和红糖,“一尺布换一只鸡,再加块红糖,换只肥的,怎么样?”
王老五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手里的鸡蛋差点掉地上。他家里的鸡养了大半年,本想等过年卖了换点钱,没想到现在就能换布和糖——一尺布够给媳妇做个袖口,红糖更是金贵,孩子咳嗽时冲点水喝,比啥药都管用。
“够!够!”王老五连忙往屋里喊,“孩他娘!快烧水!杀五只鸡!要最肥的!”
屋里跑出个系着围裙的妇女,手里还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见了沈言手里的布,脸都笑开了花:“同志稍等,我这就去抓鸡!”
沈言没进屋,就蹲在篱笆院外看王老五抓鸡。土鸡扑腾着翅膀,羽毛上还沾着草籽,看着就精神。他之所以执着于乡下的土鸡土鸭,是因为这些家禽都是散养的,吃的是虫子、谷粒,肉香紧实,不像城里菜市场卖的,大多是圈养催肥的,没什么滋味。
更重要的是,他信得过。乡下人的实在都写在脸上,王老五抓鸡时专挑肥的,还念叨着“不能让城里同志吃亏”,这种坦荡,比城里那些笑脸背后藏着算计的人让人安心多了。
“同志,鸡杀好了!”王老五用草绳捆着五只褪了毛的土鸡,递过来时还冒着热气,“够肥不?不够我再杀两只!”
沈言接过鸡,掂量了一下,足有七八斤一只,笑着递过去两尺布和两块红糖:“够了,多的算添头。”
“这咋行!”王老五连忙摆手,“说好一尺布一只,多了我不要!”推来搡去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却非要塞给沈言一篮子鸡蛋,说是“自家鸡下的,干净”。
沈言没推辞,把鸡蛋收进帆布包。刚走出王老五家,就被几个村民围住了,有抱着鸭子的,有牵着小羊的,都想跟他换布和糖。
“同志,我这只母鸭正下蛋呢,换一尺布行不?”
“我这只小羊羔,换两尺布加块糖,中不?”
沈言一一应下。他没要小羊,只换了三只母鸭——空间里有片池塘,正好让它们下蛋;倒是换了不少兔子,都是村民们从山里套的,肉嫩,适合红烧。
换到日头当顶,帆布包里的布和糖见了底,换来的鸡鸭兔子却堆成了小山。他找了棵大槐树下歇脚,把换来的家禽收进空间——空间里的池塘边有片空地,正好让鸡鸭散养,兔子则关进了之前搭好的木笼里。
空间里的景象此刻格外热闹:东边的药圃里,人参、当归长得正旺,是他特意种来调理身体的;西边的田地里,玉米、小麦刚灌浆,够他一个人吃大半年;南边的果树林里,苹果、梨子挂满枝头,树下还有几箱蜜蜂,嗡嗡地忙着采蜜;北边的池塘里,之前放进去的鱼苗已经长到半尺长,现在又添了几只母鸭,更显生机。
他确实没在空间里养太多家禽,一来是嫌麻烦,二来是吃不了。练武消耗大,可他一个人,一天最多吃一只鸡,五只鸡够吃五天,太多了反而浪费。这次换这么多,是打算分些给傻柱和聋老太太——傻柱爱吃肉,聋老太太牙口不好,炖点鸡汤正好。
正想着,一阵香味飘过来,是烤红薯的味道。抬头一看,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正蹲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见他看过来,红着脸递过来一个:“同志,吃点?自家地里种的。”
沈言接过红薯,热乎的温度烫得手心发红,咬了一口,甜得流蜜。“谢谢。”
“不用谢。”姑娘小声说,“我娘说,你用布换鸡,给的价公道,是好人。”
沈言笑了笑,从空间里摸出一小块红糖递过去:“换你的红薯。”
姑娘眼睛一亮,接过去时说了声“谢谢”,转身跑了,辫子在身后甩得欢快。
下午,他又换了些鹅蛋和蜂蜜。有个养蜂的老汉,用两罐蜂蜜换了三尺布,还教他怎么分辨蜂蜜真假:“真蜜拉丝不断,滴在纸上不洇,你看我这蜜……”说着就往纸上滴了一滴,果然圆润饱满,没半点晕染。
沈言把蜂蜜收进空间的陶罐里,看着老汉小心翼翼地把布叠好揣进怀里,嘴里念叨着“能给娃做件新棉袄了”,心里忽然暖暖的。
这些布和糖,在城里或许只是普通的物资,到了乡下,却能变成新褂子、棉袄,能让咳嗽的孩子喝上糖水,能让辛苦一年的人添件体面衣裳。而他换来的鸡鸭蜂蜜,是实打实的吃食,干净、放心,带着田埂的味道。
这种交换,没有谁吃亏谁占便宜,只有各取所需的自在。
太阳快落山时,沈言骑着自行车往回走。车后座捆着个空篮子,看着像是收获寥寥,只有他自己知道,空间里已经添了满满一笼的活物,还有几篮子新鲜鸡蛋和蜂蜜。
路过一片棉花地,几个妇女正在摘棉花,白花花的棉桃堆在竹筐里,像堆着云。她们看见沈言,都笑着打招呼,喊着“城里来的好同志”。
沈言也笑着回应,心里却在想:或许以后该常来。城里的勾心斗角太累,乡下的田埂和炊烟,能让人忘了那些烦心事。
自行车碾过田埂,惊起几只蚂蚱。沈言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都是泥土和棉花的清香。他知道,等回到城里,这些土鸡土鸭会变成喷香的饭菜,蜂蜜会融进清晨的粥里,鸡蛋会煎成金黄的荷包蛋。而那些换出去的布和糖,会在某个乡下的院子里,变成新衣裳、甜糖水,温暖着另一群人的日子。
这样挺好。
空间里的蜜蜂还在嗡嗡作响,果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沈言踩着自行车,朝着城里的方向慢慢骑去,车铃“叮铃铃”地响着,在乡野间荡开,像一串轻快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