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带着一身的低气压和未解的谜团回到了地窖。他的容忍度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临界点。
埃德里克对校长室的风波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教授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以至于自己已被暂时“遗忘”。他严格按照精心设计的“人设”行事,几天,然后减少了过于刻意的物理贴近,转而披上了“勤奋好学”的合规外衣。
几日后,他再次抱着一摞厚重的典籍出现在地窖办公室门口。这次,他是针对斯内普昨日在他那份关于毒咒溯源的羊皮纸上,留下的那句尖刻批注——“逻辑链条脆弱得像用胶水粘的蜘蛛网”——而来“请教”的。他需要维持“接触”,哪怕只是言语和视线上的。
“教授,关于您昨天指出的‘毒咒溯源推导中的逻辑矛盾’,”埃德里克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被羞辱后的恼怒。他径直走向办公桌,非常自然地将摊开的《古代黑魔法文献汇编》推到斯内普面前,身体也随之不着痕迹地靠近,胳膊几乎要再次蹭到那黑色的袖口,“我查阅了第三卷和第四卷的对应章节,发现第四卷的补充说明似乎与第三卷的基础假设存在一个关键的时间断层。我认为这个断层直接导致了……”
那股混合着肥皂清洁感和年轻生命热度的气息再次逼近。
斯内普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向后一仰,椅子腿与石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几乎是弹射般站起身,瞬间拉开了超过三英尺的距离,黑袍因这剧烈的动作而翻涌。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眸(显然昨夜并未安眠)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埃德里克脸上,从牙缝里挤出嘶嘶的、带着毫不掩饰厌恶的声音:
“站住!布莱克伍德!立刻后退!保持距离!还是你那被过度自信填满的耳朵听不懂最基本的指令?!”
他的反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和尖锐,仿佛埃德里克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孢子。
埃德里克脸上适时地、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愕然和无辜,仿佛完全被这过激的、与学术讨论格格不入的反应惊到了。他顺从地后退了两步,甚至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但眼神依旧坦荡,甚至固执地维持着那副求知若渴的姿态:“抱歉,教授。我只是……太专注于这个矛盾点,想立刻指给您看具体是哪一页的论述出了问题。”他语气诚恳,面带恰到好处的受伤,将“好学”的面具戴得严丝合缝,“那您现在能帮我看看这个关键矛盾吗?我认为它直接动摇了整个毒素溯源的推导根基。”
看着对方那副纯粹为学术问题困扰的、坦荡到几乎刺眼的模样,斯内普胸腔里那股因昨夜与邓布利多的对峙、对那个诡异孩童的猜疑、长期睡眠不足以及此刻被“侵扰”而积压的邪火,如同沸腾的毒液,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最后堤坝。他死死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强行压下将那整摞碍眼的书直接掀翻、砸到对方那张令人烦躁的脸上的冲动。
他阴沉着脸,仿佛笼罩着一层永不散去的阴云,用魔杖尖而非手指,隔空厌恶地指着埃德里克摊开的那页书,声音硬邦邦、语速极快地开始解释,每一个单词都像冰雹一样砸出来,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驱赶意味,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污染。
在整个过程中,斯内普他始终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身体姿态紧绷如临大敌,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如其来的、令人作呕的靠近。
埃德里克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点头,仿佛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对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排斥感和低压气氛浑然未觉。就在斯内普用最快速度、几乎像是念驱逐咒一样结束讲解,魔杖尖已经明确无误地指向门口,示意他立刻滚蛋时,埃德里克忽然又开口了,语气极其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仿佛只是学生随口的、发自内心的关心:
“教授,您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更疲惫了?是昨晚没休息好吗?或许……或许您真的需要一杯热咖啡?或者我帮您去厨房拿点提神的……”他的目光甚至“担忧”地、细致地扫过斯内普眼下的浓重青黑和更加苍白憔悴的脸色。
斯内普的魔杖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句看似寻常的“关心”在此刻听来,配上埃德里克那张看似无害的脸,以及他脑海中尚未散去的、关于“魔力滋养”与“异常存在”的沉重猜疑,简直像最恶毒、最刻意的嘲讽!是在暗示他知道什么吗?还是另一种更令人作呕的、披着关怀外衣的试探?
“布莱克伍德!”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划破地窖冰冷的空气,里面压抑的怒火和某种近乎神经质的、被触及逆鳞的警惕让墙角架上的玻璃瓶都轻微震颤,“你那贫瘠的观察力如果只能用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令人反感的琐事上,那我建议你立刻滚去庞弗雷夫人那里,让她用最精细的仪器检查一下你那显然发育不全的脑神经!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我宝贵的时间!现在!立刻!出去!”
埃德里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以往的爆发“吓”到了,脸上那点关切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故斥责的怔愣和一丝清晰的委屈。他张了张嘴,嘴唇翕动,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抿了抿唇,低下头,快速而沉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书,低声说了句“是,教授”,然后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手刚刚握住黄铜门把手的瞬间,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自然地转身,动作流畅得如同排练过无数次,顺手就拿走了门边矮架上那杯显然又被遗忘的、早已冷透、颜色浑浊不堪的提神剂杯子。
“这个凉了,教授,我帮您处理掉。”他的语气恢复了一点平静,甚至重新带上了一点体贴的意味,仿佛刚才那顿疾风骤雨般、足以让任何普通学生崩溃的斥责从未发生。
说完,他根本不给斯内普任何反应、拒绝甚至再次爆发的机会(斯内普正被他刚才那番“委屈”表演和这突然的、自作主张拿杯子的动作弄得一怔),拿着那只冰冷的杯子就迅速开门、闪身出去,并极其轻柔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而地窖办公室里,斯内普独自僵立在中央,看着那扇再次关上的门,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自己刚才失控的尖锐嗓音。他烦躁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伸手去拿矮架上的提神剂,却摸了个空——那杯冷掉的、他本不会碰的提神剂,此刻竟成了他烦躁的“替罪羊”。
他猛地将桌上的羊皮纸扫到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正是他昨天应允的、埃德里克的预约条。
而另一边,拿着那只冰冷的杯子走在走廊里的埃德里克,脸上那点委屈和怔愣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
除了之前近距离的物理接触,是能瞬间触发他极致警惕的“雷区” 。今天自己提起“疲惫”“热咖啡”时,他魔杖尖的颤抖、陡然拔高的嗓音,表明除了物理距离,带着“关心”意味的情感试探,同样会戳中他的敏感神经,让不知道为什么紧绷的他彻底失控。
埃德里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不可察的弧度,从最初刻意“蹭到袖口”观察他的僵硬,到这次借学术问题试探他的“弹射后退”,每一次接触收集到的信息都很细微,但已经能清晰拼凑出斯内普的防备边界。
短时间接近他带来的进度微乎其微,但他不嫌少!因为了解他带来的进度可以弥补。而且这种以“好学”为伪装、用“关心”作诱饵,让斯内普在失控中主动暴露破绽的方式,远比之前在高压环境下艰难的近距离接触获取信息,要轻松愉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