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换一个皇帝
“段二小姐？”
姜全献只唤回她的思绪，段满枝赶忙清了清嗓子，“殿下请说。”
姜全献只狐疑看她一眼，总觉得这小姑娘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说话总也模棱两可，一个劲儿乖巧坐着，好似听他讲话本儿似的惬意，叫他瞧不出究竟是与不是，都快将他给弄糊涂了。
可是已然到了这关头，却也不能半途而废了，于是姜全献只得硬着头皮的继续道。
“堂弟此人心高气傲，压根儿没什么朋友，能说的上话的更是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便是平日里时常带在身边的也不过一个散述，更是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儿，而东南西北暗里做着买卖消息的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按理说卖出来个假消息，于他们来说压根儿没有半点儿好处，倘若传了出去，怕是往后各处的生意都会难做，可如今这消息不仅卖了，还无人追责，必然是得了主人家的首肯，如若不然，依堂弟那般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必然不会允许手底下的人儿出了这样的纰漏。”
“也就是说，此人必然与堂弟关系姣好，能叫他心甘情愿做了此事。”
姜全献推理的有理有据，可这却并非段满枝真正所关心的，“既然殿下都说了，从东南西北得来的消息，小女那日却是没出城的，殿下又如何肯定那少年便是我了？”
“容貌装束具是能够乔装改扮，比起东南西北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本宫却更为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消息，也不过是花了银两买来的一个参照，只从一项依据上便匆忙得出结论，此事本就是不对的。”
段满枝只笑，不置可否，也不知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整个皇家，居然还有一个人是会对道听途说产生怀疑的，不幸的是，此人马上就要被那些早已蒙蔽了双眼的蠢货拉下马了。
“本宫打从那日在宫中无意间撞见你与堂弟的时候，便觉你的身形有些眼熟，可段二小姐那日扮作个小随侍，躲在堂弟身后，本宫压根儿没瞧见脸，原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侍从，可回头竟见堂弟如此冷若冰霜之人，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迈着步子的逗你玩儿，叫你追着他的步子跑，赶也赶不上，本宫这才起了疑心。”
段满枝只抽了抽嘴角，倒是瞧她些好的，尽瞧些这丢人的东西。
姜全献却好似并不在意，“于是事后本宫派了人打听，许是堂弟早已做过打点，以至于本宫费尽心力也不知那日跟着堂弟进宫的究竟是何人，这才只能从堂弟身边熟悉的人身上入手。”
“此事说来倒也不难，毕竟能叫他如此亲昵要好的人儿，掰掰手指便能数得过来，又不能轻易泄漏了身份，想来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本宫一一比对过后发现，那些人的身形都过于高大健硕，与本宫那日瞧见的纤瘦的少年具是不符，于是本宫便将目光投在了那些拥有同胞兄弟的人儿身上，只不过大的太大，小的太小，叫本宫好一阵苦恼。”
“随后本宫又想着，少年瞧着像是少年，却又不一定是少年，身形瘦小也不一定是因为吃不饱饭，也有可能因为是女子，所以才这般纤瘦修长，于是本宫这才将目光投在了段二小姐你身上。”
他说罢笑了笑，像是在庆幸于自己的坚持，“随后本宫马不停蹄的派人去了东南西北，只是结果不尽人意，叫本宫好一阵失望，只是一想到那日自宫中瞧见时的景象，还有候府向来与堂弟交好的小少爷，也便是你家三哥哥，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是替你隐瞒一处行踪，轻而易举的事儿，本宫越想越觉得，这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藏的太过干净，倒反叫本宫觉得可疑，只是无从考证，于是只得借着祖母寿宴的契机，将段二小姐你弄进宫中来，这才得了机会能够见上一面。”
原是如此。
段满枝只笑，这姜全献分明就聪明的很，哪里就是那些人口中愚钝的草包太子了？
“即是如此，现到如今，殿下又打算怎么做？”那小姑娘浅浅喝了口茶，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般淡定又惬意。
“什么？”姜全献只顿了一瞬，盯着她打量好半晌，方才回过神儿似的拍桌而起，险些叫外头守着的侍从推进门来，“你…你…”他说罢后退几步，指着段满枝，随即又觉无礼，这才收回了手，面上依旧惊恐。
即便早就有所猜测，可听着这不大点儿的小丫头亲自说出口来，还是叫人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当真是你？”他压低了声响重新坐下，似是正在为自己方才失礼的举动感到懊悔，显得他当今堂堂太子不够沉稳冷静，会叫这小姑娘对他有所失望。
“咳咳。”姜全献想着清了清嗓子，撑直了腰板，强装镇定，“这么说，段二小姐也觉得当下开战，并非良策？”他说罢顿了顿，随即神秘兮兮的，“不知此事是段二小姐个人的意思，还是候府的意思？”
段满枝听罢却是拧眉，些许不耐，当即便站起了身，这姜全献不似传言中愚笨，可这优柔寡断之名却不像是假的，“看来此事找到太子殿下，是小女错了，今日之事，往后便当作没发生过吧。”
姜全献只一顿，却是赶忙起身拦住她，面上不解实在的很，“为何突然如此？”
段满枝却是扭头，便连面上温和也不禁少了几分，“殿下今日费尽心力约小女到此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只是为了确认小女究竟是不是那个少年便结束了，是吗？回府之后照样梳洗入睡，明早照样依着时辰晨起懊恼，无所作为！既是如此，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不是这样！”姜全献却是急了，因为这一字一句样样儿打在他心坎儿上，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点儿，倒是戳人心窝子的一把好手。
“那还有什么？”段满枝此刻却是成了心的，非得把这姜全献骂急眼儿不可，“莫非是想着今日在这恰莺楼中坐上它两个时辰，谈一谈此时开战究竟是对是错？不如再开个赌注如何？这般倒还比清汤寡水的结论多了些许乐趣！”
那姜全献闻言却是拧眉，非但没生气，反倒垂了垂眼，不说话了。
段满枝见状更是半点儿也不客气，像是被气急了的，“便是今日论出个结果来又如何？官家的心意难道还能就此改变吗？便是殿下每每去重华宫论那悖战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官家赶出来？往后见也不想见，叫人看了笑话！便是小女当初在大夏，也听得那些偏远地方的人儿知晓大周有个优柔寡断的太子爷呢！如此下来，今天这一下午不过也是白白费了功夫，倘若殿下志只在于此，张一张嘴便算是有所作为，小女今日又为何要出这一趟门？倒不如躺在府里逗狗玩儿来的惬意！”
她这话说的重，倘若此时面前换做是姜全卿亦或姜全裴，她怕是早被人拖下去砍了，可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姜全献，虽说亦是听的面上发青，不大好看，却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倒是满脸委屈的偏了偏头，看向一旁不说话了。
？
段满枝顿时有些匪夷所思的看他，倒也不用这么老实，竟是连一句反驳也没有，他好歹也是堂堂太子爷，就算她说的都是实话，也得发个火儿，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吧？哪里能被她一个小小的候府嫡女指着鼻子的骂？
也是，段满枝想了想又觉得合理，便是当初被奉玉易容的老妪骂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这家伙照样儿好声好气的，事后还给人家送银子去呢，真是造孽啊！
“此事…本宫确是考虑不周，也难怪当初在宫外，那老妪能将本宫骂得那般狗血淋头，想来是战时遭了大罪，痛彻心扉，本宫却觉日日往重华宫送些奏折，不疼不痒，便算是有所作为了。”
不对…他说罢却是顿了顿，当即看向段满枝，此事是她段家二小姐为他量身定做的一出好戏，也就是说那老妪本就是她的人，所以事后才寻不见人，那么那老妪骂他得那些话…难说是不是这小姑娘亲自教的。
姜全献顿觉失落，也就是说这小姑娘早就在心里头这么想他了，方才那一通话想来也是心里话，骂的也确是比那老妪来的戳人心窝子，亲自动嘴就是不一样，究竟是谁传的这宣平候府的二小姐向来端庄得体，持重大方之名的，分明就是骗人……
“还望段二小姐指点。”
他说罢却是弯下了腰，双手合十作揖，如此已是极大的礼。
段满枝只被他吓上一跳，赶忙往旁边让了让。
谦逊过头了啊！
“段二小姐说的对，父帝执念太深，轻易拔除不得，本宫已然无计可施，日日往重华宫送那奏折，也不过是蚍蜉撼树，骗人骗己罢了。”
段满枝只轻叹一口气，当即坐下来，终于到了这一刻，只是现下姜全献也不过才刚刚被她剖开了懦弱的内心，究竟又能做到哪一步？哪里又是他的底线？段满枝依旧无从得知。
可是试探底线最简单的方法她却有，那便是一开始便投下一枚重弹。
“殿下难不成就没想过，既说不动官家，那便要这大周朝换一个新的皇帝。”
“什么？”
果真，那姜全献闻言当即便愣了，这话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且是叫人听了去便要下狱杀头，大逆不道的罪过。
“段二小姐！这话可不是能够说着玩儿的！”
段满枝却是不以为意，重新斟了一盏茶，全然不当回事儿。
即便他现下无法接受又如何？不过是因为他如今尚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还是大周的太子，觉得泰安帝再怎么也不可能违背祖训，即便现下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又如何？大不了一切都待他继位以后再行实施改革。
可一旦连这最后一层侥幸都被人给击溃了呢？失了这层身份，姜全献将彻底的变成毫无用处，遭人唾弃的废太子，到了生死荣辱的关头，又有几人还能坚守自己的信念与本心？
所以，总得给他时间考虑不是？也总有接踵而来的，于他不利的事情能叫他迫不得已的接纳此事，然后重新汇聚成新的界限。
那姜全献见她竟是全然不惧，反倒依旧悠哉喝茶，当下更为气愤，“本宫不信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能说出这般以下犯上的话来，莫非是那宣平候平日里在府中便是这般这般肆无忌惮，敞开了谈论此等事情的？如此才叫你听了去，让你一个小姑娘亦是以为此事竟是能拿了出来随口阔论的话！还有先前城外之事，莫非也是你府中有人指派于你？竟推你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出来，当真是不成体统！”
“殿下急什么？”段满枝只瞥他，半点儿也没被唬着，反倒松松倚着桌沿，倒像是在训话似的，“此事具是小女一人所为，无论是当初城外之事，还是方才那话，我宣平候府无一人知晓其中内情，具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那姜全献却是冷哼，显然不太相信。
段满枝却是没得心思跟他掰扯，当即便冷下了脸来，“倘若殿下今日因此于我候府发难…杀了你。”
“你说什么？”那姜全献当即便愣在了原地，也不知怎的，此刻看着那小姑娘的脸，他竟当真觉得她是言出必行，而绝非玩笑话。
“当然，倘若殿下回心转意，不对候府起什么歹念，小女便一直都会是殿下这边的人儿，必然也会助殿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