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商业店铺,刘民还发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那里房屋排列得更为密集,门口大多挂着“某某居”或者干脆只有一个编号的牌子。这应该就是陈三所说的居住区了。他走到区域入口处,看到一块石碑,上面用朱砂写着此地的规矩。
“居住区,按灵气浓郁程度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区,月租五块灵石。中等区,月租十块下品灵石。上等区,月租二十块下品灵石。凭居住凭证登记,逾期不缴者,驱逐出坊!”
嘶!刘民倒吸一口凉气。仅仅是灵气最差的下等区域,一个月就要五块下品灵石!
他摸了摸怀里的储物袋,心中不由得苦笑。他身上的灵石,应付这点租金自然是绰绰有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宽裕。但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刚刚逃难而来、身无长物的可怜散修“刘三”。若是表现得太过阔绰,反而会引起陈三等人的怀疑。看来,这“节俭窘迫”的戏码,还得继续演下去。
“这位道友,是要租住洞府吗?”旁边一个负责登记的瘦弱修士见刘民在石碑前驻足良久,面带“愁容”,便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
刘民连忙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这位道长,除了这居住区,坊里可还有其他能落脚的地方?比如……客栈之类的?”
那瘦弱修士瞥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穷鬼”司空见惯,淡淡道:“客栈自然是有的,就在坊市西边。不过,客栈可不便宜,一块下品灵石住三天。你自己算算,哪个划算。”说完,便不再理会刘民,低头摆弄起面前的玉简。
一块灵石三天!刘民心中盘算了一下,一个月下来就是十块灵石,比下等居住区贵了一倍!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更加“肉痛”和“为难”的神色,仿佛被这高昂的价格吓住了。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之下,眸光却在飞快地闪烁。客栈虽然贵,但也有客栈的好处。居住区人员混杂,修士众多,自己一个新人住进去,一举一动都可能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陈三虽然说他们之间“两清”了,但刘民可不相信对方会真的对自己完全放任不管。暗中的监视,恐怕是少不了的。在居住区,他都不知道要防备哪些人。
可客栈就不一样了。客栈流动性大,但常驻人员无非就是掌柜、小二,以及一些邻近的住客。需要重点关注的目标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也更容易察觉到异常。而且,客栈通常消息更为灵通,或许能更快地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多花几块灵石,换取一个相对清静和更容易掌控的环境,对他而言,这笔买卖并不亏。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维持一个“囊中羞涩”但又“急于求生”的散修形象。如果他毫不犹豫地租下居住区的洞府,反而显得有些不合常理。而选择更昂贵的客栈,则可以解释为“初来乍到,对坊内情况不熟,暂时在客栈落脚,等找到赚取灵石的门路再做长远打算”。这样一来,既符合他当前的“人设”,又能达到他真正的目的。
打定了主意,刘民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和“肉痛”,对着那瘦弱修士拱了拱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多谢指点,我还是先去客栈看看吧。刚来坊里,手头实在不宽裕,先住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活计。”
那瘦弱修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刘民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再次道了声谢,便转身朝着坊市西边走去。他心中清楚,从他踏入这风火坊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客栈简陋却还算干净的陈设上扫过,心中暗道:“这风火坊,果然处处是坑,也处处是‘机会’。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踏入这间据说是坊内唯一一家名为“通源客栈”的院落时。
坊内某处隐秘的洞府中,幽暗的光线仅靠几盏摇曳的油灯提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味道。洞府深处,盘坐着一名枯瘦的老者,他双目微阖,气息若有若无,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洞府门口,叶明和叶辉躬身而立,脸上带着一丝恭敬与忐忑。
“老祖,陈三那厮带了个散修回来,说是叫刘三。”叶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枯瘦老者缓缓睁开眼,两道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落在叶明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和探究。
“散修?”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摩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陈三那小子,什么时候也干起收留散修的活计了?他不是向来眼高于顶,只看重那些有根基的吗?”
叶辉连忙上前一步,补充道:“回老祖的话,那小子……那小子看着确实是个穷酸样,炼气一层巅峰,胆小怕事。可奇怪的是,他身上竟然有个储物袋。”
“储物袋?”老者的目光骤然一凝,洞府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更加凝重。油灯的火焰似乎都矮了几分。“一个炼气一层巅峰的散修,能有储物袋?这倒是稀奇。他可拿出来了?”
“拿了,拿了!”叶明忙不迭点头,“我们按照坊里的规矩,让他交两块下品灵石的入门费,他立刻就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脸上还一副肉痛得要死的样子。”
“肉痛?呵呵……”老者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听起来比哭还难听。“一个能随手拿出储物袋的散修,会为区区两块灵石肉痛?陈三那小子,莫不是也被他蒙骗了?”他手指轻轻敲击着身下的岩石,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寂静的洞府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还探查到那小子还问了客栈的事。”叶辉接着说道,“我们的人告诉他客栈更贵,他听了之后,脸上虽然露出为难之色,但最终还是说要去客栈看看,没选择居住区。”
“客栈?”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住居住区,却要去客栈?他倒是谨慎。客栈虽然贵,但人来人往,消息灵通,也更容易隐藏身份……或者打探消息。”他的声音陡然转冷,“陈三那小子,不会是带了个奸细回来吧?”
“这……”叶明和叶辉对视一眼,不敢接话。他们虽然怀疑,但没有证据。
“哼,不管是奸细,还是陈三那小子想藏什么人,都不能掉以轻心。”老者冷冷地说道,“一个能带着储物袋在外面晃荡,又能在我们兄弟面前装得如此逼真,还能让陈三带回来的散修,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昏暗的洞府,仿佛能看到远处的客栈。
“叶明,叶辉,”老者沉声道,“你们两个亲自去一趟通源客栈,就说……就说坊里最近不太平,需要加强巡查。暗中给我盯死那个叫刘三的!他的一举一动,接触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一字不漏地给我记下来!要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向我禀报,知道吗?”
“是!老祖!”叶明和叶辉精神一凛,连忙应声。这可是老祖亲自下达的命令,容不得半点差池。看来,这个新来的散修,已经在叶家内部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去吧。”老者挥了挥手,再次闭上了眼睛,周身的气息又变得微弱起来,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叶明和叶辉不敢怠慢,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洞府,借着昏暗的光线,迅速消失在地下通道中。
刘民并不知道,在他刚刚踏入通源客栈时,已经有两双眼睛盯上了他。他按照客栈掌柜的要求,交了一块下品灵石,换取了一枚刻着“丙三”字样的木牌,这是他三天内的住处凭证。
客栈不大,只有两层,由坚硬的岩石开凿而成,显得有些粗糙。大厅里摆着几张简陋的桌椅,几个修士正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混杂着汗味、酒味和淡淡的灵气波动。掌柜是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却透着一种精明。
“这位道友,您的房间在二楼丙字号第三间,请随我来。”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串钥匙,领着刘民走向旁边的石阶。
刘民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注意到大厅里的修士在他走过时,都或多或少地将目光投向了他,眼神中带着好奇、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这里的人,显然对外来者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石阶有些陡峭,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响声。二楼的走廊更加狭窄,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石门。掌柜停在其中一扇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锁。
“就是这间了。”掌柜推开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一把石凳,墙角放着一个破旧的木桶。头顶嵌着一块小小的月光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简陋,还请道友海涵。”掌柜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公式化的笑容,“客栈内不得斗殴,不得大声喧哗,不得……”他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规矩,刘民都耐心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是是是,多谢掌柜。”刘民恭敬地应道,同时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房间,脸上露出一丝“勉强接受”的神色。
掌柜见他如此顺从,眼中的精明之色更甚,他收起钥匙,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三天后若是续住,记得提前来大厅办理手续。”
“一定,一定。”刘民连声保证。
石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刘民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恭顺和窘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警惕。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房间角落,仔细检查了一番墙壁、地面和天花板,甚至用神识小心地扫过,确认没有被布下什么监听或者监视的阵法。虽然他现在修为不高,但对阵法的敏感度却远超同阶修士。检查完毕,确认房间暂时是安全的,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走到石桌前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块青色玉片,反复摩挲着。这块凭证,是他在风火坊立足的唯一依仗。但正如陈三所说,有了它,也只是刚刚踏入门槛,接下来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风火坊……陈家……叶家……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刘民感觉到,自己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别无选择,为了探寻真相,为了找到那个可能与叶家有关的线索,他必须留在这里,活下去,并且……变得更强。
他起身走到窗边,这是一个狭小的石窗,外面能看到客栈的后院和远处一些低矮的石屋。夜幕下的地下城镇显得更加幽深,只有点点月光石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那个储物袋,是他有意暴露的“破绽”,既是为了应付叶家守卫的刁难,也是为了引起陈家和叶家的注意。一个拥有储物袋的低阶散修,就像一块扔进鱼塘的饵料,总会吸引一些贪婪或好奇的目光。他需要这些目光,才能摸清这水有多深,才能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和事。
只是,他能不能在这片暗流涌动的地下世界中,不被吞噬,不被利用,最终掌握自己的命运?刘民望着窗外昏暗的景象,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与此同时,客栈下方的一间密室里,叶明正对着一块阵盘低声汇报:“老祖,那刘三已经入住通源客栈丙字三号房。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
阵盘上灵光微闪,枯瘦老者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继续盯紧,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遗漏。记住,这小子……不简单。”
叶明心中一凛,再次应是。密室的石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只剩下阵盘上幽暗的光芒,仿佛一只无形的眼睛,已经悄然锁定了那个新来的“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