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心准备的“客卿长老”这个看似双赢的提议,在他眼中,恐怕只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不必要的负担!
不行!不能让他拒绝!
一旦他开口说出那个“不”字,恐怕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以这个男人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绝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因为她后续再拿出什么东西而改变主意!
必须在他开口之前,拿出足够份量的筹码!一个让他无法轻易拒绝,甚至愿意为此承担一定风险的筹码!
电光石火之间,洛英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了叔公们偶尔提及的一段尘封往事上。那是清风派辉煌不再后,几乎无人知晓,却被历代门主和长老视若最后底牌的秘密!
赌一把!只能赌这一把了!
就在刘民眼神微凝,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嘴唇微动,即将开口的刹那——
“前辈!仙师!”洛英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抢在刘民之前开了口,打断了他即将说出的话。
“晚辈知道,让前辈担任客卿长老,承担庇护我清风派的重任,或许让前辈为难了。”洛英语速极快,但吐字清晰,生怕对方不耐烦听下去,“我清风派如今势微力薄,确实难以拿出让前辈动心的报酬……”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刘民,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我清风派,并非一无所有!”
“仙师可知……南岭炼器王家?”
“炼器王家?”刘民闻言,敲击膝盖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中终于掠过一丝异色。
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
虽然他对南岭修仙界的了解不多,但“炼器王家”的名头,即便是他这种消息闭塞的底层修士,也隐约听说过。据说这是一个以炼器术闻名于南岭,甚至在周边地域都极有影响力的修仙家族,其出产的法器,品质精良,威力强大,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宝物。
只是,这和清风派有什么关系?
洛英敏锐地捕捉到了刘民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兴趣,心中稍定,知道自己赌对了方向!
她不敢怠慢,连忙继续说道:“我清风派一位先祖,曾在机缘巧合之下,救过王家一位重要先祖的性命。那位王家先祖感念恩情,曾许诺,我清风派后人可凭信物,向王家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道义,力所能及,王家必会满足!”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曾听叔公提起过,当初那位王家先祖甚至想直接赠送一件上品法器作为报答,但被我派先祖拒绝了。”
“上品法器?”刘民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法器,根据威力、材质、炼制手法的不同,一般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四个等级。
一件上品法器,其价值难以估量,足以让炼气期修士疯狂,甚至能让筑基期修士都为之侧目!
王家愿意用上品法器来还这个人情?这足以说明这份恩情的分量,以及这个承诺的价值!
“为何拒绝?”刘民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关注点显然已经转移。
洛英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带着家族衰落的无奈:“还能为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年的清风派,虽然比现在强些,但也已是日薄西山,门中连一位筑基修士都无。一件上品法器,只会招来灭门之祸,根本守不住!先祖深谋远虑,才婉拒了法器,只留下那枚信物和那个承诺,以备不时之需,希望能在我派遭遇灭顶之灾时,换取一线生机。”
她抬起泪痕未干的脸,眼神恳切地望着刘民,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仙师,晚辈不敢奢求您为清风派赴汤蹈火,更不敢让您与别离煞帮死磕。晚辈只求,您能在我清风派还有残存弟子需要庇护之时,在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手相助一二!作为回报,这枚信物,以及向王家提出要求的机会,晚辈愿双手奉上!”
“只要仙师点头,晚辈立刻将信物取出交给您!”
洛英的话说完,整个林间空地再次陷入了寂静。
夜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那堆余烬爆开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彻底熄灭,黑暗仿佛更浓了几分。
一个或许能换取上品法器,甚至可能提出其他同等级别要求的王家承诺。
一个风雨飘摇,随时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破落门派。
流风魅影身法。
客卿长老的身份。
别离煞帮的威胁。
铁山的期限……
无数的信息和利弊在刘民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权衡。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洛英身上,那眼神深邃,让人看不清他此刻心中真正的想法。
这个筹码,确实……有点意思。
但是,这背后牵扯的因果,也同样巨大。
王家的承诺虽好,可也要有命去拿,有命去用才行。
刘民没有立刻回答。夜色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发挺拔,也愈发孤冷。
洛英的心,又一次悬到了嗓子眼。但她并不知道的是。
实际上“上品法器”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刘民的心湖中炸开滔天巨浪!
上品法器!那是什么概念?
刘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在血雾森林深处,面对那鳞片坚硬无比的血线蟒时,中等身材修士等人轮番上阵,法术轰击如同挠痒,连那坚韧的鳞甲都难以破开分毫。
而他,凭借着手中那柄仅仅是中品法器的三阳剑,灌注灵力后激发出的炽热剑芒,却能一举破防,破开那畜生的鳞甲!
中品法器尚且如此,那上品法器呢?
刘民几乎可以想象,一件真正的上品法器握在手中,其威能该是何等恐怖!恐怕能轻易撕裂炼气期修士的防御,甚至对筑基期的存在,也能造成相当的威胁!
若是能得到一件上品法器……他的实力,无疑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危机四伏的修仙界,生存下去的把握,也将大大增加!
更何况,这还不是直接的上品法器,而是炼器王家一个“力所能及,不违道义”的承诺!
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能不仅仅是一件上品法器!
若是他需要某种稀有的炼器材料呢?若是他需要王家帮忙炼制一件特定的法器呢?甚至,若是他需要王家提供某种庇护或者情报呢?
这个承诺的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刘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加速奔流,一股名为“贪婪”的火焰,在他胸腔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微微的颤抖。
那门“流风魅影”身法,加上这个王家的承诺……这诱惑,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他冒一些……不,是冒巨大的风险!
然而,也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那股灼热的贪念,就被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警惕强行压了下去。
刘民眼中的热络迅速褪去。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修仙者,更不是轻易被利益冲昏头脑的蠢货。修仙之路,步步荆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王家的承诺固然诱人,但正如洛英自己所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清风派当年不敢要上品法器,他刘民现在,就有资格去觊觎王家的承诺了吗?
别离煞帮!
这三个字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为了一个或许能拿到,但同样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的承诺,去得罪一个能轻易碾压清风派,拥有不止一位炼气后期甚至可能更高层战力的势力?
更别提还要当什么狗屁的“客卿长老”,把自己绑在清风派这艘眼看就要沉没的破船上!
这简直是嫌命长!
他刘民一路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是谨慎!是隐忍!是谋定而后动!绝不是头脑发热,为了虚无缥缈的利益就把自己置于死地!
铁山的威胁还悬在头顶,三天内必须抵达风火坊,那里还不知道是龙潭还是虎穴。现在再招惹上别离煞帮?他还有命去拿王家的好处吗?
不行!绝对不行!
风险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承受不起!
刘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让他彻底冷静下来。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洛英那张充满期待与忐忑的脸上。
那张脸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苍白,泪痕未干,却强撑着一丝镇定。
“王家的承诺,确实很动人。”刘民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寒,不带丝毫感情色彩,“上品法器,谁不想要?”
洛英闻言,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她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疏离和……拒绝的意味。
果然,刘民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刀锋,直刺洛英的心防:
“但是,洛姑娘,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微微前倾身体,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向洛英,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我,刘民,只是一个散修。”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无门无派,孑然一身。我的修为,在这南岭修仙界,恐怕连自保都未必足够。”
“你清风派的客卿长老?呵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眼神中的嘲讽毫不掩饰,“听起来倒是风光,但实际上,是想让我替你们清风派去顶雷,去面对别离煞帮的怒火吧?”
“别离煞帮能重创你们两位炼气一层巅峰的长辈,其实力,恐怕远不止你说的那么简单。让我一个无依无靠的散修,去对抗这样一个势力?”
刘民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无比,死死盯住洛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洛姑娘,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把自己小命搭进去的傻子吗?”
“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这‘流风魅影’,我不要也罢。至于王家的承诺……你还是留着自己用,或者去找那些真正有实力庇护你们的大能吧。”
“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他甚至做出了要起身的姿态,那架势,分明是准备立刻拂袖而去,再不理会这烫手的山芋。
这番话,如同一盆接着一盆的冰水,将洛英从头浇到脚,让她浑身冰凉,手脚都有些发麻。
她预想过对方会讨价还价,会质疑承诺的真实性,甚至会趁火打劫,提出更苛刻的条件。
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如此决绝!直接点破了她隐藏的心思,并且毫不留情地拒绝!
散修!果然是散修!
只有经历过底层挣扎,看透了世态炎凉的散修,才会如此现实,如此不讲情面,将自身的安危看得比天还大!
洛英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救命稻草。
“前辈!仙师!请留步!”她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急促地喊道,生怕刘民真的转身离开。
刘民停下起身的动作,但眼神依旧冰冷,带着审视和不耐烦,似乎在等她给出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洛英看着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任何隐瞒和算计了。对方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凄然笑容,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仙师明鉴!晚辈绝无让您以身犯险,对抗整个别离煞帮的意思!晚辈还没那么不知好歹!”
她语速极快,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或者说,是更接近真相的说辞,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清风派与别离煞帮,往日并无深仇大恨,也从未有过大的冲突。这次……这次之所以会引来他们,并非是因为门派之间的争斗,而是……”
说到这里,她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恨,咬了咬嘴唇,才艰难地继续道:“而是因为……因为晚辈前些时日,在外游历,曾出手救助过几个被武林败类欺凌的凡人,恰巧……恰巧被那三个别离煞帮的弟子撞见。”
“其中为首的那人……”洛英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愤,“他……他看中了晚辈……看中了晚辈的容貌……”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刘民审视的目光,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恨意:“我当时并未在意,以为只是一面之缘。哪曾想,那人竟心生歹念,暗中一路尾随,最终找到了我清风派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