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夏雨汐斜倚在窗边,看似在安静休养,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关乎自身命运的细节。
以往固定时间经过,她窗外的巡逻队,如今频次翻了一倍还不止。
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脸上不再是公式化的平静。
而是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紧绷。
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连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最让她心头不安的,是那个如同梦魇般,却又让她得以窥见部分真相的神秘背影,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在黄昏的花园里出现了。
这种缺席,非但没有让她感到轻松。
反而带来了更深的恐惧,是对方失去了监视她的兴趣?
还是——外面发生了更大的变故,让他无暇顾她?
“听说了吗?昨晚又揪出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两个女佣压低声音,顺着未关严的门缝飘了进来。
“先生动了真怒,直接——。
哎,那下场想想都可怕。”
“可不是嘛,这几天都小心点,千万别撞上枪口上。”
间谍?处置?
这些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夏雨汐的心里。
她几乎立刻联想到了自己,一个身份不明,被软禁还试图伪装失忆的人。
在他们眼里,她是不是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间谍?
他所谓的处置,又会是何等残酷?
巨大的危机感迫使她必须有所行动。
她悄无声息地贴近窗边,将自己隐藏在厚重的丝绒窗帘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庄园的动静。
就在这时,她瞳孔一缩。
在庄园东南角那片平日人迹罕见,咯显阴暗的树林里。
她清晰地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利用树木的掩护,以一种训练有素,绝非善类的姿态快速移动。
他们动作敏捷,彼此间用手势交流,分明是在规避庄园的常规巡逻路线。
夏雨汐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是乌鸦的人吗?
他们终于找到这里了?
在她被乌鸦囚禁和控制的记忆里,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她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潜入庄园的黑影,是乌鸦派来抓她回去的。
她根本无从知道,这其实是乌鸦内部因行动计划失败,权力更迭或灭口行动而起的内讧。
这些潜入者或许另有目标,甚至可能是来清除她这个潜在隐患的。
无论来者目的为何,她都认定,一旦落入他们手中,自己的下场绝不会好。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像一只受惊的鹿,猛地从窗边退开,快速扫视着这个华丽的房间。
哪里可以藏身?
衣柜?
床底?
不,都不安全!
她最终选择了房间连接着的,有一巨大浴缸的浴室。
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得轻松缓慢,生怕一点声响就会引来索命的恶鬼。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外面世界的阴谋与厮杀,与她近在咫尺,她却一无所知.
只能在极度的恐惧中,凭借错误的信息做出她认为最正确的选择,隐藏自己,等到未置的审判。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对她而言是危机,还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雨汐忍不住出来看看。
——没人。
她赶紧趁着没人的时候跑出去。
沿着一条偏僻的石子小径,跌跌撞撞地跑到庄园边缘的灌木丛后,扶着粗糙的树干剧烈喘息。
心有余悸的夏雨汐,借着灌木丛的遮掩,正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和理清混乱的思绪。
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能让她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监视和危险的地方。
就在她深呼一口气,准备悄悄退回偏宅时,身旁的树丛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
她下意识地,带着警惕猛地抬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树影斑驳的光线落在那张转过来的侧脸上,勾勒出她曾在梦中描绘过无数次的熟悉轮廓。
眉眼依旧清俊,鼻梁挺直,只是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她看不懂的深沉。
——是沈渊。
那个曾让她倾尽所有热情去爱恋,朝思慕想了数年的人。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如同幻影般出现在这个,她视为牢笼的地方。
巨大的震惊,让她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血液仿佛在霎那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喊出,那个萦绕在唇齿间的名字。
想要冲上去抓住他,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就在她嘴唇微张,身音即将冲破喉咙的刹那——。
“沈渊,快点,时间到了。”
另一个略显急促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几乎失控的情绪。
沈渊闻声,立刻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甚至没有再多看,僵在原地的夏雨汐一眼。
迅速转身,步伐利落地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他拉开车门,矮身钻了进去,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
“等——。”
夏雨汐只来得及,在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
车门“砰”地关上,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轿车如同离弦之箭般,毫无留恋地驶离。
迅速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只留下淡淡的尾气和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她张着嘴,维持着那个想要呼唤的姿势。
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呆呆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的软肉里,带来尖锐的疼痛,才让她确信,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
真的是他——沈渊。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栋别墅附近,喊他的人明显是在接应他。
他又行色匆忙,似乎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
他和这伙身份不明,危险重重的人是什么关系?
当年自己被人迷晕带走,沈渊究竟知不知情?
他有没有参与进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那个曾对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会与伤害她的事有关。
可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夏小姐,您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佣人带着护卫寻找过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和警惕。
夏雨汐猛地回神,迅速垂下眼帘,将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住。
她转过身,脸上恢复那种空洞的迷茫,甚至还故意带上了一丝惊惶。
“我,我不知道,有路吗?我好像迷路了——。”
她怯怯地说,身影细微。
“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冷。”
她顺从地被那个佣人带离,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回到那个熟悉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夏雨汐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沈渊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她死水般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海啸。
疑惑,恐惧,一丝残存的爱恋。
以及被背叛的刺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