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坐在空间书房的梨花木椅上,指尖划过一排线装书的脊部,触感粗糙却温润。阳光透过空间里仿制的轩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纸特有的霉味与墨香,混合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书架最上层,摆着几本他近期从黑市换来的孤本。有本《楚辞》的批注本,纸页脆得像枯叶,却是南宋年间的刻本,批注者的字迹狂放,想来是位性情中人;还有卷《伤寒杂病论》的手抄本,字里行间透着医者的严谨,末尾钤着一枚模糊的朱印,隐约能看出是“杏林老手”四字,怕是前朝哪位名医的心血。
他轻轻抽出那本《楚辞》,翻到《离骚》篇,目光落在“路漫漫其修远兮”一句上,批注者用朱砂画了道粗线,旁边写着“乱世亦有求索者”。沈言笑了笑,这古人倒像是在说他。
他知道,自己找到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神识扫过四九城时,他能感觉到不少地方藏着“异样”——不是金银的冷硬,也不是粮食的沉实,而是一种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厚”,像冬日里捂在怀里的暖炉。
那是真正的藏宝地。
比如东城的那座贝勒府旧址,如今成了大杂院,可在最深的地窖里,他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书香,被厚厚的石板和泥土封着,神识探进去,只触到一片冰凉,想来是用特殊手法隔绝了气息。
还有南城的一座破庙里,佛像底座是空的,里面似乎藏着东西,神识扫过,只感觉到层层叠叠的棉絮,想来是怕书页受潮,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这些藏宝地的主人,多半是前朝的遗老、落魄的文人,或是家底厚实的书香门第。他们把宝贝藏得极深,有的甚至传了几代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饥荒年月,他们或许会拿出些“次等”的善本换粮,可真正的压箱底之物,怕是连亲儿子都见不到。
“藏得真深啊。”沈言合上书,靠在椅背上,望着书架顶端的阴影。那些没被他探到的宝贝,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后才会重见天日。可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空间里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外面一年,里面或许只过了一天。他可以等,等这场饥荒过去,等时局安稳,等那些藏宝地的主人松了口气,再慢慢想办法。
更何况,就算现在拿不到,趁着饥荒,总能从他们手里弄出些“边角料”。
前几天,他在黑市遇到个穿长衫的老头,袖口磨得发亮,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腰板。老头手里拿着本《金刚经》,说是民国年间的影印本,不值钱,可沈言一看就知道,这老头怀里还揣着好东西——他袖口沾着点特殊的墨痕,那是用松烟和麝香调制的古墨,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
“老先生,这经卷我要了。”沈言没戳破,直接拿出十斤粮票,“再加两斤红糖,换你这书,如何?”
老头眼睛亮了亮,红糖在这年头比粮票还金贵,尤其对他那咳嗽的老伴来说,是救命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又掏出个小布包:“这里面还有几页残卷,是……是我年轻时抄的诗,不值钱,你要是不嫌弃,一起拿去吧。”
沈言接过来,打开一看,心里猛地一跳——那残卷竟是明末清初大诗人吴梅村的手迹,字迹清丽,墨色如新,怕是老头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多谢老先生。”沈言不动声色地把残卷收好,额外又加了一斤红糖,“这点心意,给老夫人补补身子。”
老头千恩万谢地走了,大概觉得遇到了“冤大头”,却不知自己随手拿出的“残卷”,比那本《金刚经》珍贵百倍。
沈言把残卷小心地裱糊好,放进特制的书盒里。这种“捡漏”的乐趣,比直接找到藏宝地更让他着迷——就像在沙滩上散步,偶然发现了被海浪冲上来的珍珠,惊喜又踏实。
他知道,像这样的“老先生”还有很多。他们守着祖上传下的宝贝,却不懂如何变现,饥荒年月,能换点粮食和药品,就觉得是天大的幸事。他们或许知道手里的东西“值钱”,却不知道究竟值多少,更不知道在沈言眼里,那些东西比黄金还珍贵。
这就是他的机会。不用强取豪夺,不用费尽心机,只用一点点粮票、几块红糖,就能换回来别人视若珍宝的“破烂”。
这天,他又去了黑市,刚走到窑厂门口,就被个小伙子拦住了。小伙子穿着件不合身的棉袄,脸冻得发青,手里紧紧攥着个木盒子,像是攥着救命稻草。
“先生,您是收旧书的吧?”小伙子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娘快不行了,家里没粮了,这是我爷爷留下的,您看看……”
沈言打开木盒,里面是几本线装书,还有个砚台。书是普通的《三字经》《百家姓》,没什么特别,可那砚台却让他眼前一亮——端砚,石质细腻,上面雕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砚池里还有淡淡的墨痕,一看就是常用的物件,怕是有些年头了。
“这砚台不错。”沈言不动声色地说,“给你十五斤粮票,再给你一瓶盘尼西林,够你娘看病了。”
小伙子愣了愣,大概没想到这“破石头”能换这么多东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谢谢您!谢谢您!您真是活菩萨!”
沈言赶紧把他扶起来:“别这样,东西值这个价。”他知道,这砚台是清代名家雕刻的,放到后世,能换一座小院,可现在,它只值十五斤粮票和一瓶药,却能救一条人命,这笔买卖,值。
他把砚台收进包里,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收集这些东西,不仅仅是为了“藏”,更是为了“护”。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多少珍贵的典籍被当成柴火烧了,多少精美的古玩被当成破烂扔了,他能多收一点,就能多护住一点,哪怕只是为了让那些东西能熬过这个冬天,传到该传的人手里。
回到空间,他把砚台放在书桌上,仔细擦拭干净。砚台的包浆温润,想来是被人常年摩挲的缘故。他仿佛能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灯下握着这砚台,一笔一划地教孩子写字,嘴里念叨着“人之初,性本善”。
这样的画面,温暖得让他心里发颤。
他走到书架前,看着那些越来越多的书籍和物件,忽然觉得,自己的空间不仅仅是个储物袋,更像个避难所,庇护着那些在乱世里无处安放的文化与记忆。
至于那些没被他找到的藏宝地,他依旧不急。他知道,那些藏宝地的主人,总有撑不住的一天。或许是家里有人病倒了,急需药品;或许是孩子饿得直哭,急需粮食;或许是冬天太冷,急需煤炭。到那时,他们总会把藏得最深的宝贝拿出来,换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而他,只需要等着。带着足够的粮票和药品,带着足够的耐心,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却又不像猎人那样凶狠,他更像个耐心的拾荒者,等着那些被岁月遗忘的珍宝,重新出现在阳光下。
傍晚,沈言走出空间,看着四合院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傻柱又在给秦淮茹家送东西,二大爷在院里踱步,三大爷在门口算着什么,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他知道,这场饥荒还会持续很久,他的“捡漏”之路也还会继续。那些藏在深处的宝贝,那些守着宝贝的人,都在这场饥荒里挣扎着,像水里的浮萍,不知道会漂向何方。
可他相信,总有一天,风会停,水会静,那些被藏起来的珍宝会重见天日,那些被遗忘的故事会被重新讲述。而他现在做的,不过是在这场漫长的等待里,尽一点微薄之力,护着那些不该消失的东西,等着云开雾散的那天。
他转身回屋,从空间里拿出本新换来的《诗经》,坐在灯下慢慢翻看。书页上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仿佛带着水汽的清凉,驱散了屋里的寒意。
挺好。就这样慢慢找,慢慢藏,慢慢等。日子总会好起来的,那些藏在深处的宝贝,也总会有再见天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