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把帽檐压得更低些,遮住半张脸,混在黑市的人群里。脚下的土路被踩得泥泞不堪,混着雪水和煤渣,发出“咯吱”的声响。周围的人都行色匆匆,眼神警惕,像一群蛰伏的兽,彼此保持着距离,却又被同一个目标吸引——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里是四九城边缘的一处废弃窑厂,白天死寂,入夜后却成了藏污纳垢的天堂。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砖缝里塞着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煤烟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沈言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觉得刺鼻,现在却早已习惯——这就是黑市的味道,混杂着欲望与生存的气息。
他来黑市,不为粮食。空间里的囤货足够他安稳度过饥荒,甚至能再养几个院子的人。他图的是那些“遗珠”——乱世里,总有人为了一口吃的,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换粮票,而这些宝贝,往往是别人眼里的“破烂”,却是他心里的珍宝。
上次神识扫过四九城,他就发现了不少“漏”。南锣鼓巷的一个老太太,炕洞里藏着半箱线装书,封皮都烂了,里面却是乾隆年间的刻本;后海边上的一个落魄秀才,把祖传的玉佩当了换窝头,那玉佩上的沁色,一看就是老物件;还有个收废品的,筐里扔着块铜疙瘩,上面刻着模糊的铭文,竟是个汉代的铜印。
这些东西,在饥荒年月不值钱,甚至不如半袋玉米面金贵。可沈言知道,等到时局安稳了,它们的价值会远超黄金。更重要的是,那些孤本善籍里藏着的学问,那些老物件里凝结的时光,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先生,看点啥?”一个干瘦的汉子凑过来,手里揣着个油布包,眼睛在沈言身上溜来溜去,像在掂量他的购买力。
沈言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汉子会意,把他拉到窑厂深处的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包,露出几本泛黄的书。“家传的,爷爷是前清的秀才,现在……实在没办法了。”
沈言拿起一本,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页。是《论语》的批注本,字迹娟秀,批注得密密麻麻,扉页上印着“光绪年间刻”的字样。虽然不是孤本,却也是难得的善本。
“多少?”沈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书页里的古人。
“五斤粮票。”汉子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再给两尺布票,俺闺女快冻着了。”
沈言没还价,从怀里掏出粮票和布票递过去。汉子接过,手都在抖,连声道谢,转身就往黑市入口跑,大概是急着去换吃的。
沈言把书小心地放进帆布包,里面已经装了不少“收获”——一本缺了页的《天工开物》,半块刻着山水的砚台,还有个没了盖子的青花瓷碗,胎质细腻,一看就是官窑的东西。
他继续往里走,神识像张无形的网,扫过每个角落。在一个堆着破麻袋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麻袋下面,藏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上了锁,却锁不住里面散发出的淡淡墨香。
“那麻袋咋卖?”沈言问守在旁边的老头。老头穿着件露出棉絮的棉袄,缩着脖子,像只冻僵的鹌鹑。
“你要它干啥?装破烂都嫌漏。”老头嘟囔着,“给半斤粮票就行。”
沈言付了粮票,扛起麻袋就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他用神识打开木盒,里面竟是一整套《四库全书》的手抄本,虽然只有寥寥几卷,纸页却保存得极好,字迹工整,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四库全书》的手抄本,就算是残卷,也价值连城。在这个年代,竟被人当破烂似的扔在麻袋里,想想都让人心疼。
“看来这黑市,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沈言把木盒收进空间,心里感慨万千。乱世藏金,盛世藏玉,可真正的宝贝,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等着懂它的人来发现。
他在黑市逛了大半宿,收获颇丰。换了几块成色不错的金条——不是为了保值,是空间里的金库里总得添点新货;收了个鼻烟壶,珐琅彩的,画着仕女图,小巧玲珑,很是精致;最让他高兴的是,换了一整套《孙子兵法》的孤本,是明代的刻本,书页边缘都泛黄了,却字字清晰,透着股古意。
这些东西,他都小心翼翼地收进空间。空间里有间专门的书房,书架上已经摆满了这些年收集的孤本善籍,从经史子集到医卜星相,应有尽有。还有个藏宝阁,里面放着换回来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像个小型的博物馆。
有人说他“不务正业”,饥荒年月不好好囤粮,却整天捣鼓这些“没用的破烂”。沈言却不这么觉得。粮食能填饱肚子,可这些书和物件,能填满心里的空。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翻开一本古人的书,看着那些穿越百年的字迹,仿佛能听见他们在耳边低语,瞬间就觉得踏实了。
而且,他不缺钱。空间里的金条银锭堆成了山,都是他以前走南闯北时“捡”的漏,别说几辈子,就算几十辈子也花不完。用这些“花不完”的钱,换些别人眼里的“破烂”,在他看来,再划算不过。
离开黑市时,天快亮了。沈言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晨雾打湿了他的帽檐。远处传来公鸡的啼鸣,混着早点摊的吆喝声,给这寂静的黎明添了点生气。
他摸了摸怀里的帆布包,里面还揣着本刚换的《金刚经》。纸页很薄,却沉甸甸的,像揣着个秘密。他想起刚才那个换书的老太太,说这书是她丈夫留下的,丈夫是个和尚,圆寂前让她“饿肚子也别卖”,可她孙子快饿死了,没办法。
“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它的。”沈言在心里默念。他不会让这些宝贝蒙尘,等将来有机会,或许会建个图书馆,让这些孤本善籍重见天日,让更多人看到。
回到四合院时,院里还静悄悄的。沈言轻手轻脚地回了屋,把换来的书和物件分门别类地收进空间。书房里又多了几排新书,藏宝阁里又添了几件新宝贝,他看着这些“收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这种满足,和给孩子们分粮时的感觉不一样。分粮是同情,是责任;而收集这些宝贝,是热爱,是归宿。就像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抽烟,他就喜欢这些带着时光印记的东西,喜欢它们身上的故事,喜欢它们能在乱世里,给他一份安稳的慰藉。
他泡了杯茶,坐在窗前,翻开那本《孙子兵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页上,字里行间仿佛有金戈铁马在呼啸。他知道,外面的饥荒还在继续,黑市的交易还会在每个夜晚上演,院里的争吵还会时不时响起。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的书房里还有书香,藏宝阁里还有珍宝,只要他手里的钱还够换这些“破烂”,他就觉得日子有奔头。
毕竟,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才不算白活。而这些孤本善籍,这些古玩字画,会陪着他走过饥荒,走过乱世,走到岁月静好的那天。
到那时,再慢慢翻看,慢慢品味,想想现在在黑市上的奇遇,想必也是段难得的回忆。
沈言呷了口茶,目光落在书页上,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这日子,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