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推开屋门时,整个四合院都被裹进了一片素白里。檐角的冰棱挂得老长,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阳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光。槐树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风一吹,簌簌地往下落,打在棉袄上,凉丝丝的。
沈言拎着扫帚扫雪,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前院的空地上,已经有几个孩子在玩雪,槐花和小当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用煤块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看着憨态可掬。棒梗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团雪球,却没往妹妹们身上扔,只是看着雪人,嘴角悄悄翘着。
“沈叔叔!”槐花看见他,举着胡萝卜跑过来,小脸蛋冻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苹果,“你看我们堆的雪人!”
“真好看。”沈言笑着点头,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递给她,“奖励你的。”
槐花接过去,宝贝似的揣进兜里,又跑回去跟妹妹炫耀。沈言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这大概就是他愿意留在这院子里的原因——哪怕日子再难,总有这些细碎的温暖,像雪地里的火苗,微弱,却能照亮人心。
扫到中院时,见二大爷正站在自家门口,对着墙根下的雪堆唉声叹气。墙根下的煤渣被雪埋了,黑乎乎的一小片,看着格外扎眼。“这鬼天气,”他跺着脚骂,“刚弄的煤渣就被雪埋了,真是晦气!”
沈言没搭话,默默地扫着雪。二大爷这种人,永远在计较得失,一点小事就能唉声叹气半天,跟他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力气。
三大爷则在自家窗台上摆了个小簸箕,里面放着几粒米,大概是想诱麻雀进来。见沈言过来,他眼睛一亮:“沈同志,扫雪呢?你看这雪下的,明年准是个好年成。”
“但愿吧。”沈言笑了笑。三大爷的算计永远藏在话里,说“好年成”,大概是盼着明年粮食能多些,他的“账”也能算得更顺些。
扫到后院门口时,沈言停住了。后院的雪没人扫,厚厚的一层,连个脚印都没有。许大茂家的门紧闭着,窗纸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人没起,还是故意躲着不出来。
沈言没进去,转身往回走。后院于他而言,就像块隔着冰的河,看着近,实则远,没必要非得踏进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许大茂爱算计,娄晓娥爱清静,张大妈爱搬弄是非,就让他们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待着,挺好。
回到屋,沈言拍了拍身上的雪,从空间里拿出个铜炉,往里面添了点木炭,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暖烘烘的。他找出件旧棉袄,坐在炉边缝补——袖口磨破了个洞,得赶紧补好,不然明天出差该冻着了。
刚缝了几针,就听见敲门声。“沈同志在家吗?”是秦淮茹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
沈言打开门,见她手里端着个碗,碗里是两个冒着热气的红薯:“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还热乎,你尝尝。”红薯是沈言前几天给她的,个头不大,却烤得焦香。
“谢谢。”沈言接过来,热气烫得指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
“看你要出差,”秦淮茹看着他手里的棉袄,“袖口破了?俺帮你补吧,俺手巧。”
沈言愣了一下,把棉袄递过去:“那就麻烦你了。”
秦淮茹接过棉袄,坐在炉边缝补起来。她的手指很巧,针脚又细又密,很快就把破洞补好了,还在边缘绣了朵小小的梅花,看着格外雅致。“这样就不冷了。”她把棉袄递回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沈言接过棉袄,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他以前对秦淮茹的距离感,有点太刻意了。她确实聪明,确实懂得处世,可这份聪明里,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善良。就像这朵梅花,不显眼,却透着股韧劲。
“明天去南方,”沈言随口说,“那边据说有新下来的茶叶,回来给你带点。”
秦淮茹眼睛亮了亮:“那太谢谢了!俺爹以前爱喝茶,就是这年月太金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的都是些家常话——厂里的事,院里的孩子,明天的天气。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就像普通的邻居,透着股难得的平和。
沈言忽然明白,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该是一成不变的。对孩子的心软,对某些人的疏离,都没错,可偶尔卸下防备,或许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秦淮茹不是圣人,有她的私心和算计,可她也有她的善良和坚韧,值得被平等对待。
傍晚时,雪又下了起来。沈言站在门口,看着院里的人各自忙碌。二大爷在扫自家门口的雪,嘴里还在念叨着“煤渣”;三大爷还在窗台边守着,盼着麻雀能来;傻柱从厂里回来,手里拎着个布包,大概是给秦淮茹家带的吃的;秦淮茹在屋里做饭,烟囱里冒出的烟在雪地里散开,像条温柔的线。
这就是四合院的冬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落里,守着自己的日子,有计较,有温暖,有无奈,却都在努力地活下去。
沈言转身回屋,把明天出差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帆布包里装着补好的棉袄,秦淮茹给的红薯(他没舍得吃,打算留给槐花),还有厂里的调拨单。他从空间里拿出点红糖,用纸包好,放在秦淮茹门口——算是谢她补棉袄的回礼。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炉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忽然很踏实。他或许永远搞不懂秦淮茹的全部心思,或许永远懒得搭理后院的是非,或许永远对孩子心软得没原则,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活着,不就是这样吗?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分寸,有自己愿意心软的人和事,也有自己懒得计较的是非。就像这雪,落下来,盖住了院里的尘土和争吵,却盖不住每个人心里的那点盼头。
雪还在下,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轻柔得像梦。沈言吹灭油灯,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他知道,明天醒来,雪或许还没停,饥荒或许还在继续,院里的争吵或许还会发生,可他会像往常一样,穿上补好的棉袄,背上帆布包,踏上出差的路。
因为他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多冷,院里的人情多复杂,只要心里那点对孩子的软,对善良的认,还在,日子就总能过下去,像这雪地里的炉火,看似微弱,却能焐热整个寒冬。
而这四合院,这院里的人,也会在各自的轨迹里,继续走着,吵着,暖着,等着春天的到来。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守好这份心,在这纷纷扬扬的大雪里,踏踏实实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