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推开四合院的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在欢迎一个久违的故人。院子里的石榴树又长高了些,枝桠上挂着几个青涩的果子,墙根的牵牛花爬满了篱笆,紫的、蓝的,开得热热闹闹。他站在影壁前,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煤炉的烟火气,有邻居家炖肉的香味,还有阳光晒过青砖的味道——这是属于家的味道,淡得像白开水,却熨帖得让人心里发暖。
“沈小子回来了?”三大爷从屋里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个算盘,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趟出去又俩月,挣着大钱了吧?”
沈言笑着递过去一包从南方带的茶叶:“瞎跑,换了点稀罕物。三大爷您尝尝,碧螺春。”他现在懒得跟院里人掰扯太多,出去这两年,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人杂了,再看院里这些鸡毛蒜皮的算计,只觉得像过家家。
三大爷掂着茶叶包,眉开眼笑地回屋了。沈言走到自己屋前,掏出钥匙开门。屋里还是老样子,土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墙上贴着张旧报纸,桌角的墨水瓶里还插着支钢笔,只是落了层薄尘。他挥挥手,神识扫过,灰尘瞬间被卷到门外,屋里顿时清爽起来。
其实他早就想回来了。全国的角角落落跑了个遍,从白山黑水到南海诸岛,从黄土高坡到江南水乡,该看的景看了,该遇的人遇了,相机里的胶片用了整整一箱,空间里的物资堆成了小山,连神识都练得收放自如。再走下去,不过是重复的风景,重复的交换,新鲜劲早就过了。
就像去年在新疆看胡杨林,金黄的叶子在戈壁上铺成海洋,确实震撼,可看着看着,就想起了院里的石榴树——胡杨再壮观,也不如家门口这棵树来得亲切。上个月在海南吃椰子,汁甜得像蜜,可喝着喝着,就怀念起三大爷家的玉米糊糊,粗粝的口感里,藏着踏实的暖意。
他把相机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又从空间里拿出个木盒,里面装着洗好的照片。有黄山的云海,有漓江的竹筏,有陕北的窑洞,还有桂林的山水……一张张翻看,像在重温过去两年的时光。可看到最后,手指却停在了一张四合院的老照片上——那是他出发前拍的,院里的老槐树正开着花,白茫茫的一片,傻柱蹲在树下啃馒头,嘴角还沾着酱。
“还是家里好啊。”沈言叹了口气,把照片收进盒里。外面的世界再大,风景再美,终究不是扎根的地方。这四合院,别看整天鸡飞狗跳,张家长李家短,可屋檐下的烟火气,墙根下的人情味,是那些名山大川给不了的。
刚收拾完屋子,傻柱就踹开了门,手里端着个大碗,里面是红烧肉,油汪汪的,香气扑鼻。“听说你回来了,婶子给你炖的肉,快尝尝!”傻柱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眼角的皱纹多了些,“你小子可算舍得回来,院里没你,少了个能说上话的。”
沈言接过碗,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肥而不腻,带着股熟悉的酱香味。“跑累了,想歇阵子。”
“歇着好!”傻柱蹲在炕沿上,“你是不知道,你走后院里多热闹。二大爷家的小子偷了许大茂的鸡,被追得绕着院子跑三圈;三大爷为了两毛钱,跟卖菜的吵了半宿……”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院里的新鲜事,沈言听着,偶尔插句话,心里觉得踏实。
这些家长里短,以前他觉得烦,现在却觉得亲切。就像看惯了波澜壮阔的大河,偶尔喝口家门口的井水,才发现平淡里藏着真味。
接下来的日子,沈言过得像个普通的四合院住户。早上提着篮子去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买两斤青菜;中午坐在院里的石榴树下喝茶,看三大爷教孩子打算盘;晚上要么去傻柱家蹭饭,要么自己做点小米粥,就着咸菜喝得津津有味。
他不再轻易动用空间,也很少往外跑,最多周末骑着自行车去趟颐和园,坐在昆明湖边看会儿水,或者去北海公园拍几张照片。相机里的胶片用得慢了,可每张照片都带着生活的温度——有院里孩子在槐树下追逐的身影,有大妈们坐在墙根纳鞋底的模样,还有傻柱跟许大茂拌嘴时的嘴脸。
许大茂见沈言回来了,特意拎着瓶酒来串门,假惺惺地说:“沈老弟,出去这么久,发财了吧?带啥好东西了?”沈言知道他没安好心,从空间里摸出两斤普通的糖果递过去:“就换了点这个,给孩子吃。”许大茂见没捞着好处,撇撇嘴走了,背后还嘀咕:“我看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
沈言听见了,却没往心里去。以前他可能还会跟许大茂计较几句,现在只觉得没必要。走了那么多路,见了那么多生死,院里这点摩擦,连芝麻粒都算不上。
有天傍晚,院里的人都在门口纳凉,一大爷拿着蒲扇,给大家讲以前的事。沈言坐在小马扎上,听着蝉鸣,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不用考虑哪个地方缺盐,哪个地方缺粮,不用提防谁的恶意,不用动手清理人渣,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听风,看星,闻着晚饭的香味,就够了。
他从空间里拿出些从各地带的特产,分给院里的邻居:给一大爷的是云南的普洱茶,给二大爷的是陕西的狗头枣,给三大爷的是浙江的丝绸,给傻柱的是四川的花椒……大家捧着东西,笑得合不拢嘴,连平时爱计较的三大爷都说:“沈小子,你这趟没白跑,心里装着院里人呢。”
沈言只是笑。他知道,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可这份心意,能让这四合院的日子更暖一点。就像他走南闯北时,那些山民、渔民、猎户给过他的温暖一样,善意是会流转的。
秋收的时候,沈言跟着院里人去郊区帮老乡收玉米。金黄的玉米穗堆成小山,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汗水湿透了衣裳,却没人喊累。沈言掰着玉米,手指被叶鞘划出道子,渗出血珠,他却觉得比用空间收玉米有意思——这种踏踏实实的累,带着泥土的芬芳,比任何便捷都让人满足。
晚上躺在炕上,沈言摸着胸口的玉佩,神识在院里轻轻铺开。能“看”到一大爷在灯下缝补衣服,能“听”到二大爷家的孩子在背乘法表,能“感”到三大爷在盘算着明天买多少钱的菜……这些细碎的、平凡的画面,像拼图一样,凑成了他现在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背着相机,带着空间,全国各地乱跑了。不是不想,是没必要了。该看的都看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心里的那点躁动,早就被这四合院的烟火气抚平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桌上的相机上,泛着柔和的光。沈言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明天早上,他要去给石榴树浇点水,然后去菜市场买点新鲜的蔬菜,中午做个西红柿炒鸡蛋,配着玉米糊糊吃。
这样的日子,或许不够精彩,不够刺激,却足够安稳,足够温暖。就像鸟儿飞累了总要归巢,旅人走倦了总要回家,他的脚步,终于在这方小小的四合院里,找到了最踏实的落点。
夜色渐深,四合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沈言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在属于家的安宁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