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站在重庆码头的石阶上,江风卷着水汽拍在脸上,带着股麻辣的烟火气。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油光锃亮,挑夫们扛着货,喊着号子往上爬,汗珠子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刚用半匹布换了两串冰糖葫芦,猩红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风里晃悠,甜香混着江风里的花椒味,有种奇异的冲撞感。
“让让!让让!”身后传来粗鲁的呵斥,两个穿着短褂的汉子推着独轮车,车轱辘碾过石板,发出刺耳的声响,直往人群里撞。有个老婆婆没躲开,被车把带得一个趔趄,手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菠菜、萝卜滚了一地。
“瞎了眼啊!”汉子不仅不道歉,反而瞪着老婆婆,眼里的戾气像要吃人。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都知道这是码头一霸,靠着欺压挑夫、勒索小贩过活,手底下还有十几个弟兄,狠得很。
沈言咬了口冰糖葫芦,山楂的酸混着糖的甜在舌尖炸开。他的神识早已“看”到这两人的底细——上个月刚把一个不服管的挑夫打断了腿,扔在江滩上,若不是好心人救得快,早就喂了鱼。此刻,那股针对老婆婆的恶意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换在以前,他或许会先掂量掂量,可现在,只觉得一股躁意从脚底窜上来。练功练出的气血在经脉里翻涌,神识里那两人的恶意越是浓烈,他心里的杀心就越是清晰,像被打磨锋利的刀,就等着出鞘。
“道歉。”沈言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喧闹的码头,瞬间让周围静了静。
两个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哪来的野小子,敢管你爷爷的事?”其中一个刀疤脸的往前凑了凑,伸手就要推沈言,“给老子滚远点,不然卸你一条胳膊!”
他的手还没碰到沈言的衣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独轮车上。“邪门了!”刀疤脸又惊又怒,招呼另一个汉子,“给我废了他!”
两人扑上来的时候,沈言甚至没怎么动。身形像风中的影子,看似缓慢,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拳脚。他的神识早已预判了他们的动作,每一个破绽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三招,两个汉子就被他踹倒在地,疼得抱着肚子打滚,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眼里的恶意更浓了。
“还嘴硬?”沈言心里的躁意更盛,抬脚就要踩下去。老婆婆连忙拉住他:“同志,算了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周围的挑夫也劝:“沈同志,这俩是滚刀肉,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沈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杀心。也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确实不妥。他看了眼地上的两人,神识微动——那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瞬间惨白,爬起来推着独轮车就跑,连掉在地上的货都忘了捡。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没人看清沈言做了什么,只觉得刚才那一瞬间,这年轻人身上好像有股说不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有个老挑夫凑过来,小声问:“同志,你……你是练家子?”
沈言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弯腰帮老婆婆捡菜。老婆婆攥着他的手,一个劲念叨:“好人啊,真是好人……”可她看着沈言的脸,眼神却有些茫然,好像刚记住,转眼又忘了具体的模样。
这就是神识大成后的另一个用处——模糊自身的存在感。除非他刻意让人记住,否则别人看过他的脸,转头就会忘,就像隔着层毛玻璃看人,只能记住个大概轮廓,记不清眉眼。刚开始他还觉得新奇,后来发现这简直是“干坏事”的利器,做完事拍屁股走人,没人能说得清他长什么样。
这种“便利”,让他心里渐渐生出点飘的意思。就像刚才在码头,换在以前他会悄悄处理那两个恶霸,现在却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反正没人能记住他,怕什么?
离开码头,沈言往山城的巷子里钻。重庆的巷子又陡又窄,像迷宫,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的吊脚楼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屋檐下挂着腊肉、香肠,红得发亮。他想去拍几张吊脚楼的照片,却在神识里“闻”到了更浓的恶意,比码头那两个恶霸加起来还重。
循着恶意走到巷子深处,看到一扇紧闭的木门,门里传来女人的哭嚎和男人的打骂声。沈言直接推门进去,院子里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正拿着皮带抽打一个女人,旁边还站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汉子脸上的横肉抖着,嘴里骂着污言秽语,恶意像浓稠的墨汁,几乎要把整个院子染黑。
“住手!”沈言喝了一声。
汉子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瞪着他:“你是谁?敢闯老子家?”他手里的皮带劈头盖脸就抽了过来,带着酒气和戾气。
沈言侧身躲过,顺手夺过皮带,反手一抽,抽在汉子的腿上。“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汉子杀猪般的嚎叫,他的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了下去。女人和小女孩吓得尖叫,却在看到沈言脸的瞬间,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好像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这种人渣,留着也是祸害。”沈言心里的杀心再也压不住。这汉子不仅家暴,神识里还显示他为了赌钱,把自己的大女儿卖给了人贩子,那女孩现在不知死活。这种恶,早已烂到了骨子里。
他没再废话,神识一动,空间入口在汉子脚下张开。汉子还在惨叫,身体就已经坠了下去,声音戛然而止。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女人和小女孩压抑的哭声。
沈言看着她们,神识柔和了些,模糊了她们对刚才画面的记忆,只留下“男人突然不见了”的印象。他从空间里摸出些钱和粮票,放在桌上:“带着孩子走吧,去别的地方过日子。”
女人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钱,又看看沈言,眼神依旧茫然,却还是拉着小女孩跪下来磕了个头。沈言没停留,转身走出院子,把门轻轻带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巷子里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他清醒了些。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动手的,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有种“清理垃圾”的快意。这种感觉让他有点心惊——什么时候起,他对剥夺生命变得这么随意了?
他靠在墙上,摸出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换过物资,拍过照片,也沾过“血”。练功带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骨子里的霸道;神识带来的不仅是便利,还有“审判”的底气。久而久之,他好像真的成了这乱世里的“裁决者”,觉得自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这种“飘”,其实是危险的。就像走在悬崖边,仗着自己身手好,就敢闭着眼睛往前走,忘了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正想着,巷口传来脚步声,几个穿制服的警察走过,大概是接到了什么报案,四处张望。他们经过沈言身边时,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径直走了过去——没人记得他,没人怀疑他,他就像空气一样,存在却不被察觉。
这种“隐形”的特权,让他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警惕又淡了些。他掐灭烟头,站直身体,往巷子外走。管他呢,反正他杀的都是恶人,没冤枉一个好人。这个时代本就没那么多道理可讲,拳头硬,心够狠,才能活得自在。
他走到江边,看着往来的船,灯火在江面上晃出碎金般的光。神识铺开,能“看”到码头的挑夫们收工回家,能“听”到吊脚楼里传来的笑声,能“感”到无数温暖的、平凡的善意。这些善意像锚,让他不至于在力量的海洋里彻底迷失。
或许,他确实变了,变得更冷,更狠,也更“飘”了。但只要这份“狠”只对着恶人,这份“飘”不伤及无辜,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沈言笑了笑,扔掉烟蒂,转身往热闹的地方走去。他要去吃碗重庆小面,多加辣,多放麻,让那股热辣劲冲散心里的阴霾。至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不在乎,反正有力量,有神识,有空间,他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就够了。
夜色渐深,山城的灯火像星星落在人间。沈言的身影混在人流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个游走在光明与阴影边缘的旅人,带着一身说不清的戾气,也带着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