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坐在黄山始信峰的崖边,脚下是翻滚的云海,远处的天都峰像插在云端的玉簪,峰顶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捏着块刚从山下换来的黄山烧饼,芝麻的香混着松涛的清冽,在舌尖漫开。风从谷里钻出来,掀起他的衣角,带着点湿润的凉意,比城里的风扇清爽百倍。
“同志,您也是来写生的?”旁边一个背着画板的青年凑过来,颜料沾了满手,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这云海太难得了,我等了三天才看着。”
沈言摇摇头,咬了口烧饼:“随便走走。”
青年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调着颜料:“我是美院的学生,老师说黄山的云是活的,得用流动的笔触才能画出来。您看那朵云,像不像只展翅的白鹤?”
沈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团白云从谷底升起,掠过青黑色的山脊,真如白鹤振翅,转瞬又散成轻纱,融进漫天云海。他忽然觉得,自己这阵子的奔波,倒像是在天地间写生——用脚步作笔,以山河为卷,把见过的风光、遇过的人,都悄悄收进心里,比任何画作都鲜活。
他最初跑山区,只是为了换物资、清污秽,可跑着跑着,就跑出了别的滋味。在泰山看日出时,金红的霞光漫过十八盘的石阶,挑山工的号子在山谷里回荡,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八瓣,却比任何誓言都实在;在西湖泛舟时,采莲女的歌声顺着水波飘过来,荷叶上的露珠滚进湖里,惊起一圈圈涟漪,让他想起空间里那池刚种下的荷花;在漓江乘竹筏时,两岸的山像泼墨画,竹篙一点,筏子就顺着碧水漂,撑筏的老汉哼着调子,说“这山水啊,看十年都不腻”。
这些风光,是他在四九城的四合院里永远见不到的。那时他眼里只有青砖灰瓦、家长里短,空间里堆满了冰冷的古董,心里装着的是扫不尽的阴霾。可现在,空间里除了物资,还多了些“活物”——从泰山采的赤灵芝,长在云雾缭绕的崖壁上;从西湖捞的莲子,泡在空间的溪水里,已经发了芽;从漓江捡的鹅卵石,被他摆在药圃边,像串散落的星子。
“您这包看着不大,装的啥?”青年画得兴起,随口问了句。沈言的帆布包确实瘪瘪的,可谁能想到,里面“装”着半个黄山的山珍——石耳、竹荪、香菇,还有几只肥硕的山鸡,都是他用布匹从山民手里换来的。
“换了点山里的东西。”沈言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个野果递过去,“尝尝,山里摘的,甜得很。”
青年接过去咬了口,酸得眯起眼睛,随即又笑了:“够味儿!比城里的罐头新鲜。”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画板后翻出个速写本,“您看我画的迎客松,像不像?”
速写本上的松树,枝干遒劲,松针如剑,果然有迎客松的风骨。沈言看着画,忽然想起昨天在山脚下遇到的守松人,老头七十多岁了,一辈子就守着那棵松树,每天给它浇水、除虫,说“这树比我儿子还亲”。他用两尺布换了老头采的石耳,老头非要塞给他一把松针,说“泡水喝能明目”,现在那松针正躺在空间的陶罐里,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从黄山下来,沈言坐火车去了张家界。刚出车站,就被满眼的绿晃了眼——峰峦如剑,直插云霄,谷底的溪流绿得像翡翠,溪边的土家族姑娘穿着绣花围裙,正用木槌捶打衣裳,“砰砰”的声响和着山歌,在山谷里撞出回音。
“同志,要住店不?俺家就在前面,能看到金鞭溪。”一个戴银饰的姑娘笑着问,银镯子在手腕上叮当作响。沈言点头应下,跟着她往山里走。姑娘叫阿秀,家里开着个小客栈,屋檐下挂着玉米和辣椒,红的红,黄的黄,像串起的灯笼。
“俺们这儿的腊肉香得很,用柏树枝熏的,能换您点盐不?”阿秀一边走一边说,“俺娘说,城里的盐细,腌肉不哈喇。”沈言从空间里摸出两斤盐递给她:“换你家两斤腊肉,再给我做碗腊肉炖土豆。”
阿秀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接过盐就往厨房跑。沈言坐在客栈的竹椅上,看着远处的金鞭溪,溪水在阳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偶尔有小鱼跃出水面,又“扑通”一声钻回去。他忽然觉得,这日子真好——不用算计谁藏了赃物,不用提防谁在背后使绊子,只用想着用盐换腊肉,用布换山珍,然后坐在山水间,看云卷云舒,听溪水流淌。
晚上,阿秀的娘端来一大碗腊肉炖土豆,腊肉肥瘦相间,泛着琥珀色的光,土豆吸足了肉香,入口即化。沈言吃得正香,忽闻窗外传来木叶声,阿秀说:“是寨里的年轻人在对歌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寨口的晒谷场上,燃起了篝火,土家族的青年男女围着篝火跳舞,男的吹着木叶,女的唱着山歌,歌声清亮得像溪水:“溪水长,山路弯,阿哥何时把家还……”沈言站在人群外,看着火光映在姑娘小伙的脸上,映出满满的欢喜,忽然觉得,这些鲜活的笑容,比空间里的金条更珍贵。
离开张家界时,阿秀塞给沈言一包腊肉,还有双绣花鞋垫,针脚细密,上面绣着土家族的花纹。“路上吃,”阿秀红着脸说,“俺娘说,您是好人。”沈言接过东西,往她手里塞了块红糖:“给你做嫁妆。”阿秀的脸更红了,转身跑进了屋里,银镯子的叮当声远了,还带着点羞涩的欢喜。
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换。在壶口瀑布,看黄河水如万马奔腾,撞在岩石上,激起丈高的水雾,听船工喊着号子,说“这水啊,能载船,也能翻船,就像日子,有起有落”;在大理古城,看白族姑娘穿着扎染围裙,在三月街的集市上换绣花布,青石板路上的马蹄印里,还留着几百年的故事;在鼓浪屿,听海浪拍打着礁石,琴声从老别墅里飘出来,混着凤凰花的甜香,让人忘了身在何处。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用空间里的物资换些当地的特产:在壶口换了陕北的红枣,在大理换了白族的扎染,在鼓浪屿换了渔民晒的鱼干。这些东西或许不值钱,却带着浓浓的地方味,把空间装点得像个小小的博物馆,一打开,就能闻到各地的烟火气。
有人说他是“游商”,有人说他是“侠客”,沈言自己倒觉得,他更像个“行者”——用脚步丈量山河,用真心交换善意。他不再执着于空间有多大,赚了多少钱,反而更在意看过多少日出,听过多少山歌,遇过多少像阿秀、守松人那样淳朴的人。
这天,沈言在漓江的竹筏上醒来,晨光正从山后爬出来,给竹筏镀上了层金边。撑筏的老汉蹲在船头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天上的星子。“同志,这山水看够了?”老汉笑着问。
沈言摇摇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和远处的山峰叠在一起,忽然觉得,自己早已和这山河融为一体——他的脚步是山径,他的呼吸是林风,他的空间是收纳天地馈赠的行囊。
“没够,”他笑着说,“这山水,看一辈子都不够。”
老汉哈哈笑起来,竹篙一点,筏子顺着碧水往前漂,两岸的山峰缓缓后退,像一幅慢慢展开的画。沈言躺在竹筏上,听着水声,闻着花香,心里一片宁静。他知道,前路还长,还有更多的山河等着他去看,更多的故事等着他去遇,而他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
因为这大好河山,本就是最值得收藏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