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坐在屋顶的琉璃瓦上,怀里揣着个温热的烤红薯。晚风卷着胡同里的煤烟味掠过脸颊,远处的钟楼敲了九下,沉闷的声响在夜色里荡开,像块石头投进静水。他掰开红薯,金黄的瓤冒着白气,甜香混着深秋的凉意钻进鼻腔,让人心里踏实。
指尖的红薯还没吃完,神识已经如蛛网般铺开,五十米内的动静纤毫毕现:南头茶馆的伙计正偷偷往煤堆里掺黄土,算盘打得噼啪响;西巷的赌档里,有人出老千被按在桌上揍,惨叫声能惊飞墙头的夜猫;最远处的绸缎庄后院,账房先生正借着月光往怀里塞银票,指缝里漏出的碎银掉在青砖上,发出细不可闻的“叮”声。
“又一个。”沈言咬了口红薯,舌尖被烫得发麻。这账房先生他有印象,上周还在信托商店见过,用三张布票换了个银锁,说是给孙子做满月礼,没想到暗地里干着监守自盗的勾当。
神识如探照灯般聚焦在绸缎庄的地窖——那里藏着个樟木箱,锁是黄铜的,雕着蝙蝠衔铜钱的纹样。箱子里铺着红绒布,码着二十匹杭绸,还有几卷洋布,都是店里最好的货。更妙的是箱底的夹层,神识“透”进去,能看到一沓沓崭新的纸币,还有个小锦盒,里面躺着枚鸽蛋大的珍珠,莹白的光在黑暗里流转。
“倒是会藏。”沈言笑了笑。换作从前,就算知道有宝贝,也得费尽心机撬锁、搬箱子,弄不好还会惊动巡夜的。可现在,他只需动动念头。
身形如落叶般从屋顶滑下,脚刚沾地,神识已提前“扫”清了巡逻队的路线——三个巡警正往东边去,手里的电筒光柱在墙上游走,嘴里骂着这鬼天气。他贴着墙根疾行,绸缎庄的后窗虚掩着,是账房先生刚才偷偷回来藏东西时没关紧。
指尖刚碰到窗沿,屋里突然传来动静——账房先生去而复返,正踮着脚往地窖走,嘴里还哼着小曲,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沈言没动,只是将神识凝成细丝,轻轻“拨”了下门后的插销。
“咔哒”一声轻响,账房先生吓了一跳,举着油灯四处照:“谁?!”
趁他转身的瞬间,沈言已像影子般溜进地窖。樟木箱近在眼前,他甚至能闻到木头和绸缎混合的香气。没有撬锁,没有开箱,只是伸出手,对着箱子虚虚一抓——在神识的引导下,空间的入口如同无形的嘴,精准地“叼”住了整个樟木箱,连带着箱底的夹层都没落下。
地窖里瞬间空了一块,只剩下积灰的地面。账房先生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举灯一看,腿肚子当场就软了,“妈呀”一声瘫在地上——箱子没了,连带着那些准备偷偷运去黑市的绸缎和钱财,凭空消失了。
沈言早已出了后窗,贴着墙根往胡同口走。身后传来账房先生变调的哭喊,夹杂着翻箱倒柜的声响,很快又被巡警的呵斥声淹没。他摸了摸怀里的烤红薯,剩下的小半已经凉了,却甜得人心头发暖。
这就是神识配空间的妙处。
神识是眼,能穿透墙垣,洞察虚实,哪怕是墙缝里的银元、房梁上的账本、地窖深处的暗格,都无所遁形。它能“看”到锁芯的结构,“听”到隔墙的密谋,“感”到人心的善恶——那些藏着赃物的人,身上总有股挥之不去的焦躁气,像揣着团火;而守着传家宝的良善人家,气息平和温润,如同老玉。
空间是囊,能纳万物,不分巨细。小到一枚铜钱、一张票证,大到整箱的金条、半扇的铜炉,甚至是那尊从王府地下起出的半吨重的青铜鼎,都能悄无声息地收进去。更妙的是,空间里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刚摘的果子放进去,过半个月拿出来还带着露水;古籍字画存进去,虫蛀霉斑都不会再蔓延;就连那些从赌场抄来的筹码,边角的磨损都停留在收进去的那一刻。
这两样本事加起来,简直是为“清扫”而生。
前阵子端掉最大的那个地下赌场时,他就是用神识扫遍了整个宅院:东厢房的床板下藏着鸦片,西跨院的井里吊着金条,正厅的地砖下埋着账本。然后趁着夜色,空间全开,像个无形的吸尘器,将所有赃物一扫而空,连赌桌上的骰子都没剩下一颗。等第二天赌徒们上门,只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和满地狼藉,还以为是闹了鬼。
还有那些藏在深宅大院里的不义之财。有个前清举人的后代,家里藏着十箱银元,是当年克扣赈灾款得来的。沈言神识一扫,连箱子上的铜锁编号都看得清清楚楚。夜里潜进去,连箱子带银元一起收走,转天就匿名捐给了城外的孤儿院。那户人家报官时,连银元的数目都说不清,只知道“好多好多”,反倒被巡警当成了故意捣乱。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有次盯上了个倒卖文物的团伙,他们把一批从古墓里盗来的青铜器藏在粪车里,打算趁天亮运出城。沈言算好了时间,准备在半路“截胡”,没成想神识扫到粪车时,被那股刺鼻的气味“呛”得晃了一下,注意力稍散,空间入口偏了半寸,没接住最上面的那件青铜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虽然他立刻补救,把剩下的全收了进去,却还是惊动了护送的打手,追得他在胡同里绕了三圈才甩掉。
“看来神识也不是万能的。”沈言后来总结,至少在应对恶臭和极度污秽时,会受到些微影响——大概是心神被扰,影响了神识的凝聚。
但总体来说,这对组合堪称无敌。
就像现在,他沿着胡同慢慢走,神识漫不经心地扫过两侧的宅院。李记当铺的掌柜在偷偷熔银,想把官银化成私锭;王裁缝的柜里藏着几匹走私的洋布,标签上还印着英文;就连那个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张老太,床底下都压着几张伪造的粮票。
这些“小麻烦”,他暂时没动。现在风声太紧,得一步步来,先清大的,再扫小的。他的目标是胡同尽头那座带花园的宅院——主人是个做进出口生意的买办,据说家里藏着一批从圆明园流出来的玉器,是当年用低价从洋人手里“收”来的,实则是趁火打劫。
走到宅院后墙,这里种着棵老榆树,枝桠探进院里。沈言攀上树干,坐在树杈上,神识如流水般淌进院子。正房的保险柜里果然放着个紫檀木盒,里面的玉器在神识里泛着温润的光,有玉璧、玉圭、玉璋,都是礼器,上面的纹路古朴神秘,显然是真品。
更让他在意的是,保险柜的夹层里还有份账本,记录着买办和日本人的交易,从军火到粮食,密密麻麻记了十几页。
“真是意外收获。”沈言眼神一凛。原本只想收回文物,没想到还能抓到这么条大鱼。
他没急着动手,只是用神识将账本的内容“拓印”下来——这是他最近练出的新本事,能将看到的文字记在神识里,回去再誊抄下来。等把玉器收走,这份账本就该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
夜风渐冷,吹得榆树叶沙沙作响。沈言坐在树杈上,看着院里那盏昏黄的灯,心里一片平静。神识和空间,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盾牌。有了这两样,哪怕四九城风声再紧,哪怕暗处的眼睛再多,他都能来去自如,将那些藏污纳垢的角落一一清扫干净。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笃笃”两下,是二更天了。沈言深吸一口气,从树杈上跃下,如同夜行动物般贴近后墙。
该动手了。
保险柜的锁芯在神识里清晰可见,空间的入口精准地对准木盒。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有神识微微一动,那盒玉器便已安稳地躺在空间的樟木箱里,与之前收来的文物作伴。紧接着,那份账本也被“取”了出来,卷成细条藏进袖管。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院里的人还在屋里打麻将,牌九碰撞的脆响和说笑声隐约传来,没人察觉到墙外的动静。
沈言转身离开,袖管里的账本带着纸张特有的粗糙感。他知道,明天一早,这座宅院就会炸开锅,买办会疯了似的找玉器,却绝不会想到,真正能让他万劫不复的东西,已经到了别人手里。
走在空无一人的胡同里,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沈言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玉佩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是空间里最温润的那块。
神识为眼,能辨善恶;空间为囊,能纳清浊。有这两样在,他就能在这乱世里,守住一份清明,护着一份公道。
至于那些消失的赃物,那些找不到的证据,就让它们成为四九城夜晚的谜吧。反正对沈言来说,只要能把该清的清掉,该收的收好,就够了。
夜风更凉了,他紧了紧衣领,加快了脚步。前面的胡同口,还有个藏着烟土的仓库等着他去“拜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