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蹲在德胜门内一处胡同的墙根下,指尖捻着块从土里抠出来的碎瓷片。瓷片胎质细腻,釉色青中带蓝,是典型的永乐青花特征。他用神识往地下探了探,五米之内空空如也,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这片区域的“地下宝藏”,已经被他扫荡得干干净净。
“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四九城的地下就像个被打翻的百宝箱,从明清的铜钱到民国的银元,从官窑瓷片到寻常百姓家的铜锁,这大半年来,但凡神识能探到的无主之物,几乎都进了他的空间。如今再扫过那些老胡同,地下深处多是夯土和基石,再也难寻像样的物件。
这并非坏事。那些深埋地下的宝贝,与其在土里烂掉,不如被他收起来妥善保存。空间里的“古董区”早已堆不下,他特意清理出一间新的储物室,分门别类码放:青铜器放一排,瓷器另起一格,古籍字画单独用樟木箱装着,连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铜钱,都用棉线串成串,整整齐齐挂在墙上。
地上的东西却动不得。谁家堂屋里摆的花瓶,哪个老柜里藏的首饰,哪怕神识“看”得再清楚,只要能确定是人家的私产,沈言绝不碰分毫。他清楚,地上的物件连着人心,强行取走,跟抢没两样,违背了他“清扫”的初衷。
可手里的钱票实在太多了。
光是从赌场、黑市抄来的银元,就装了满满三木箱,少说也有上万块;金条足有上百根,堆在空间的角落里,闪着沉甸甸的光;各种票证更是成捆成捆的,粮票、布票、工业券,甚至罕见的自行车票、缝纫机票,能从炕头堆到屋顶。
这些东西攥在手里,像捧着团火。
这年头,谁家要是突然拿出几十块银元,都会被人盘问半天;要是敢露金条,怕是立刻就得被拉去审查。沈言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这些钱票不能存,更不能随便花,必须想个稳妥的法子“消化”掉。
思来想去,还是买古董最靠谱。
一来,古董这东西保值,甚至会升值,比攥着会贬值的纸币强;二来,买古董是“光明正大”的消费,在信托商店登记、付款,有根有据,不怕被人查;三来,这个时代的古董真且便宜,尤其是信托商店里的货,多是百姓迫于生计才拿出来的家传之物,没什么假货,性价比极高。
于是,沈言成了信托商店的“常客”,甚至是“大客户”。
每周三下午,他都会准时出现在位于王府井的那家信托商店。老张头见他来,总会笑眯眯地把他领进里屋,拿出新收的“硬货”——这些东西不会摆在外间,只给懂行又买得起的人看。
“沈同志,这周收着个好东西。”老张头掀开一块红布,露出个巴掌大的铜炉。炉身刻着繁复的云纹,底款是“宣德年制”,虽然有些磨损,却难掩精致。
沈言伸手拿起铜炉,入手沉甸甸的。神识“扫”过炉身,能感觉到铜质的密度和氧化层的厚度,绝非近代仿品。他轻轻叩了叩炉壁,声音浑厚悠长,带着股古朴的韵味。
“是个宣德炉的仿品,”沈言故作沉吟,“看工艺,像是清代仿的,还行。”他不能表现得太懂,不然容易被抬价。
老张头嘿嘿一笑:“沈同志是行家。这炉是从个旗人老太太手里收的,老太太说家里以前是当官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你要是想要,给个实在价。”
“清代仿品,值不了多少。”沈言放下铜炉,“这样吧,我给两百块银元,再加五十尺布票,怎么样?”
这个价格,在当时能买半套房,绝对算高价了。老张头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行!就按沈同志说的算!”
沈言当场从帆布包里掏出两百块银元——他每次去,都会揣上几百块银元,用布袋装着,看着像块大石头,没人会怀疑。布票也早准备好了,一沓崭新的,足有五十尺。
交易完成,老张头笑得合不拢嘴,亲自把沈言送到门口:“沈同志慢走,下周我给你留着个好砚台,据说是端溪的老坑石!”
沈言点点头,把铜炉放进包里。这宣德炉虽然是清代仿的,但工艺精湛,再过几十年,至少能值几十万,现在花两百块银元拿下,简直是“捡漏”。
类似的交易,每周都在进行。
他用五十块银元,从信托商店买了一套清代的紫檀木桌椅,桌面光滑如玉,雕工细腻,是难得的精品;花一百块银元加十斤粮票,收了一幅郑板桥的竹石图,虽然不是真迹,却是清代高仿,笔墨间颇有风骨;甚至用五根金条,买下了一套民国时期的翡翠首饰,项链、手镯、耳环一套,玉质通透,颜色正阳,是当时极为罕见的珍品。
这些交易,都在信托商店的账册上记着,日期、物品、价格、付款方式,清清楚楚。就算有人查,也只会觉得他是个“喜欢古董的有钱人”,最多有点“铺张”,绝不会想到他的钱是从哪来的。
沈言的“大方”,在信托商店里传开了。不光老张头,连其他分店的售货员都认识他,有好东西都会想着给他留着。
有次,西城分店收了一批古籍,其中有几本是明代的刻本,因为虫蛀了几页,没人愿意要。沈言听说了,特意跑了趟西城,花三百块银元把这批书全买了下来。
回到家,他用灵泉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书页,又放在空间里阴干——灵泉水有抑菌的功效,能防止虫蛀扩散。没过几天,那些古籍就变得干燥整洁,虽然有残缺,却保住了大部分内容。
“这些书,比金条值钱多了。”沈言抚摸着泛黄的纸页,心里很是满足。金条再多,也只是金属;而这些古籍里藏着的文字和智慧,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当然,也有人对他的“阔绰”感到好奇。
车间里的小李就问过:“沈哥,你买那些破铜烂铁干啥?那么多钱,买点肉吃、扯点布做新衣服多好。”
沈言只是笑:“个人喜好,就像你喜欢抽烟一样,我就喜欢这些老物件。”
院里的三大爷更是眼红得不行,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发了横财”,沈言都用“家里长辈留下点东西”搪塞过去。三大爷将信将疑,却也没证据,只能看着沈言每周提着包裹从信托商店回来,暗地里盘算着怎么能分点好处。
沈言不在乎这些议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消化手里的钱票,同时把那些散落民间的古董收集起来,妥善保存。
他甚至开始“定制”古董。
知道哪家信托商店收了什么类型的物件,他会提前打招呼,让老张头帮忙留意。比如他想找些民国时期的瓷器,老张头就会特意跟各个收货点交代,收到了就给他留着;他想收些老家具,老张头就会介绍靠谱的卖家,帮他砍价。
一来二去,沈言手里的古董越来越多,种类也越来越全。从商周的青铜碎片到民国的玻璃画,从汉代的陶俑到清代的鼻烟壶,空间里的“古董区”俨然成了个小型博物馆。
而他手里的钱票,也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慢慢减少。银元用掉了大半,金条也出手了不少,票证更是用得差不多了,换成了一屋子的“硬通货”。
这天,沈言又去信托商店,老张头神秘兮兮地拿出个木盒:“沈同志,这次是个‘重器’。”
打开木盒,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质洁白温润,上面雕着条腾云驾雾的龙,龙鳞、龙须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这是……”沈言的心跳漏了一拍。神识“扫”过玉佩,能感觉到玉质的细腻和年代的久远,至少是清代早期的东西,而且极有可能是宫中之物。
“据说是从一个没落的王爷家收来的,”老张头压低声音,“这玉叫‘羊脂白玉’,是玉里最好的品种。你看这雕工,绝对是宫里的工匠做的。”
沈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东西……不便宜吧?”
“确实不便宜,”老张头伸出五根手指,“人家要五十根金条,少一根都不卖。”
五十根金条,在当时能买下半条胡同,绝对是天价。
沈言沉默了片刻。他空间里的金条足够,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难免引人注意。可这羊脂白玉佩,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错过这次,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行,我要了。”沈言下定决心,“不过我不能一次给齐,分三次吧。今天先给二十根,下周给二十根,下下周给十根,怎么样?”
老张头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行,我跟卖家说说,应该没问题。沈同志是信得过的人。”
交易谈成,沈言把二十根金条交给老张头,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放进怀里。玉佩贴着胸口,温润的触感传来,让他心里踏实又激动。
走出信托商店,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沈言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看手里空了不少的帆布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钱票少了,心里的“火”也灭了;古董多了,空间里的“底蕴”却厚了。
他知道,这些古董现在看着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但它们承载着历史,是老祖宗留下的念想。等过几十年,社会安定了,他会把其中一部分捐给博物馆,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宝贝;剩下的,就留在空间里,作为这个时代的见证。
至于那些花出去的钱票,就当是为守护这些历史瑰宝付的“学费”吧。
夜色渐浓,沈言加快脚步往家走。胡同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有孩子在追逐,有大人在聊天,一派安宁祥和。
他知道,明天还得去汽修厂上班,下周还得来信托商店“交货”。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挺好。
至少,他手里的钱票有了去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而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宝贝,也有了个安稳的归宿。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