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言就骑着自行车出了城。车后座捆着两个大帆布包,一个装着搪瓷缸、雪花膏之类的“硬通货”,另一个塞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干粮——这次去河北乡下收物资,少说也得待上十天半月。
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却很舒服。出了城门,路两旁的田野渐渐多了起来,绿油油的麦田像铺了层地毯,远处的村庄冒着袅袅炊烟,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透着股乡土的宁静。
这才是沈言喜欢的调调。没有四合院的鸡飞狗跳,没有那些扯不清的是非,只有土地、庄稼和踏实过日子的人。
骑了两个多钟头,太阳升到头顶时,沈言在路边的一个小村子停了下来。村口有棵老槐树,树下坐着几个纳鞋底的老太太,见他推着自行车过来,都好奇地打量着——城里来的人,穿着的确良衬衫,骑着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在这乡下可是稀罕物。
“大娘,打听个事,这附近哪有收山货的地方?”沈言递过去从空间里拿的几块水果糖,笑容随和。对付老乡,他有的是办法,一点小恩小惠,比什么都管用。
老太太们眼睛一亮,接过糖分给旁边的孩子,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笑着说:“往前再走三里地,到王家屯,那儿有个供销社分站,收山货,也收粮食。”
“谢了大娘。”沈言刚要骑车,那老太太又喊住他:“同志,你要是收药材,屯西头的老李家有,他儿子是采药的,家里存着不少好东西。”
沈言心里一动,笑着应下:“好嘞,我记下了。”
到了王家屯,沈言先去了供销社分站。说是分站,其实就是两间土坯房,柜台是用木板搭的,上面摆着些盐、酱油、肥皂之类的日用品,看着简陋,却五脏俱全。
分站的老张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见沈言亮出采购员的证明,立马热情起来:“沈同志,稀客啊!我们这小地方,难得来城里的同志。”
“张哥,我这次来,想收点山货,像核桃、栗子、蘑菇之类的,越多越好。”沈言开门见山,掏出烟递过去,“价格好说,只要东西地道。”
老张眼睛一亮,搓着手说:“巧了,前阵子山里刚下来一批蘑菇,都是晒干的,我给你看看?”他领着沈言往后院走,掀开盖着的麻袋,里面是金黄的干蘑菇,闻着有股淡淡的菌香。
“不错,都要了。”沈言检查了一下,没什么杂质,当即拍板。
老张乐得合不拢嘴,又说:“村里不少人家存着红薯干、玉米饼,你要是要,我帮你吆喝吆喝,保准便宜。”
“那就麻烦张哥了。”沈言笑着说,“对了,你知道屯西头的老李家不?听说他家有药材?”
“知道知道,老李头的儿子是个能人,常年在山里采药,家里有不少好东西,就是他那人轴,一般人买不动他的货。”老张咂咂嘴,“不过沈同志你是采购员,说不定能成。”
下午,沈言按照老张指的路,找到了老李家。那是个孤零零的院子,院墙是用石头垒的,门口晒着些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清香。院里有个老汉正在翻晒药材,见他进来,直起腰问:“你找谁?”
“大爷,我是城里来的采购员,听说您家有药材,想来看看。”沈言递上烟,态度客气。
老汉打量了他两眼,没接烟,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屋里很简陋,土炕上放着个旧木箱,老汉打开箱子,里面用油纸包着不少药材,有当归、黄芪、天麻,还有几株带着泥土的人参,虽然年份不算太长,却长得很精神。
“这些都是我儿子采的,保真。”老汉语气生硬,“你要是诚心买,就开个价,不诚心就走人。”
沈言拿起那几株人参看了看,根须完整,纹路清晰,确实是好货。他心里有了数,笑着说:“大爷,人参我按市价给您,再多加两成,其他药材按供销社的价,怎么样?”
老汉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这么痛快,眼神缓和了些:“你为啥加钱?”
“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懂点药材,知道这人参采来不易。”沈言半真半假地说,“而且我看大爷是实在人,不想让您吃亏。”
老汉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价。”
收完药材,沈言没急着走。老汉留他吃饭,说是“看你顺眼”。晚饭很简单,玉米饼子就着腌萝卜,还有一碗野菜汤,却吃得沈言满头大汗——玉米饼子带着股焦香,腌萝卜酸辣爽口,比城里食堂的饭菜对胃口。
“你们城里来的,是不是都像你这么痛快?”老汉喝着自酿的米酒,忽然问。
“也不全是,”沈言笑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讲道理的。不像我们院里,净是些斤斤计较的人。”
“院里?”
“就是我住的四合院,”沈言想起那些糟心事,叹了口气,“一群人挤在一个院里,今天你占我半寸地,明天我偷你两块煤,吵吵闹闹没个完。”
老汉听完乐了:“嗨,哪都有这号人。我们村东头的二柱子,为了半袋红薯,跟他兄弟打了一架,半年没说话。”他喝了口酒,又说,“不过啊,人活一辈子,哪能没点糟心事?别往心里去就是。你看这地里的庄稼,不管刮风下雨,该长还是照样长。”
沈言心里一动。是啊,庄稼不会因为风雨就停止生长,人怎么能因为点糟心事就耽误了日子?四合院那群人爱闹就让他们闹去,他该出差出差,该收物资收物资,日子过得潇洒,才是真的赢了。
第二天,沈言在王家屯收了不少红薯干和玉米饼,都装进空间里。老张又帮他联系了邻村的几户人家,说有核桃和栗子要卖,让他过去看看。
骑着自行车走在乡间小路上,沈言心情舒畅。路两旁的麦田随风起伏,像绿色的波浪,远处的山坡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热闹得很。偶尔有老乡赶着牛车经过,笑着跟他打招呼,声音洪亮得像敲钟。
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简单、踏实、有奔头。
在邻村收核桃时,沈言遇到个有意思的小伙子。小伙子叫狗剩,二十出头,背着个大背篓,里面装满了核桃,见沈言收得实在,非要拉着他去家里喝口水。
狗剩家是土坯房,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院里种着几棵枣树,枝繁叶茂。他娘端出刚蒸好的红枣窝窝,笑着说:“自家种的枣,甜得很,尝尝。”
沈言咬了一口,枣香混着麦香,甜得恰到好处。狗剩坐在旁边,挠着头说:“沈同志,我听说城里招工,你知道咋报名不?我想出去挣点钱,给我娘治病。”
沈言心里一动,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下轧钢厂招工办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你按这个地址寄封信,写上你的情况,说不定有机会。”
狗剩接过纸条,激动得满脸通红,非要把家里的核桃都送给沈言,沈言硬塞给他钱,他才收下,嘴里念叨着:“你真是好人,比俺村那抠门的村长强多了!”
离开邻村时,太阳已经西斜。沈言骑着自行车,后座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心里却比包还满。他收了不少物资,认识了实在的老张、轴脾气的老李、朴实的狗剩,听到了乡野间的故事,也感受到了那份不带算计的善意。
这些,都是四合院那群人给不了的。
晚上,沈言住在镇上的旅馆。房间不大,却干净,窗户对着镇外的田野,能看到满天的星星。他从空间里拿出个卤鸡蛋,就着玉米饼子吃,听着窗外传来的蛙鸣,心里踏实得很。
他想起老汉的话,“该长还是照样长”。是啊,他的日子,就该像地里的庄稼,不管遇到什么风雨,都要往前奔,往好里长。四合院的糟心事,不过是偶尔飘过的乌云,遮不住太阳,更挡不住春天。
明天还要去下一个村子,收更多的物资,见更多的人,看更多的风景。沈言躺在床上,嘴角带着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骑着自行车,行驶在绿油油的麦田里,风里全是麦子的清香,远处的村庄,炊烟正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