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早就发现,空间里的土地透着股“懂事”的机灵劲儿。
最初种红薯时,他还担心连茬种植会耗地力——老家有句老话,“茬口不换,丰年变歉年”,意思是同一块地总种一种作物,土壤里的养分就会被吸光。可空间里的地偏不按常理出牌,头茬红薯收了两千斤,紧接着再种一茬,产量一分没减,挖出来的红薯照样又大又甜,外皮光溜得像洗过似的。
他蹲在地里捏着土块看,黑褐色的泥土带着湿润的光泽,攥在手里能成团,松开手轻轻一碰就散开,还混着点草木的清香。这哪像种过两茬庄稼的地?比村里刚施过肥的新地还精神。
后来他养了猪和鹿,才真正见识到这土地的“本事”。
猪栏和鹿圈就搭在木屋旁边,用木头围了个简单的栅栏。一开始沈言还琢磨着,得天天清扫粪便,不然积攒多了该发臭了。可没过两天他就发现,根本不用费这劲——猪在角落里拉的粪便,第二天去看,居然只剩个淡淡的印记,土里像长了嘴似的,悄没声地就把污秽“吃”了进去。
有一次他故意盯着看,只见猪粪旁边的泥土好像微微动了动,边缘一点点往里缩,不到半天工夫,原本黑乎乎的一堆粪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块地的颜色比周围深了点,像被悄悄施了肥。
鹿更爱干净,总把粪便拉在固定的角落,那里的土壤也一样“来者不拒”。久而久之,沈言索性懒得管了,栅栏都懒得修得太严实——反正它们拉在哪,土地就吃到哪,连点臭味都留不下。
他甚至做过试验,把空间里吃剩的饭菜、烂掉的果子埋进土里,第二天挖开看,准是空的。那土地就像个永远填不饱的肚子,吞下去的是废料,吐出来的却是更肥沃的土壤。
“这地,是活的?”沈言不止一次这么想。
这种想法,在他撞见黑市抢劫那天,被狠狠砸实了。
那天是月底,他揣着这个月攒下的工钱和几张工业券,想去黑市换点稀罕物。听说最近有人从南方带了批茉莉花茶,他想换点回来,给空间里的小木屋添点香味。
黑市藏在城边一个废弃的砖窑里,傍晚时分最热闹。沈言刚跟一个戴草帽的贩子谈好价钱,还没掏钱,就从砖窑深处冲出来三个壮汉,手里拿着木棍和铁链,二话不说就抢。
“放下钱!不然卸你一条胳膊!”为首的刀疤脸恶狠狠地吼着,木棍已经挥到了眼前。
沈言反应快,往旁边一躲,木棍砸在砖头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常年在空间里干活,力气早比以前大了不少,加上平时练过几招防身的把式,倒也不至于吓傻。可对方人多,又下死手,他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后脑勺磕在砖头上,晕乎乎的。
“钱!把钱掏出来!”刀疤脸按住他的后背,伸手就往他口袋里摸。
沈言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摸到空间的秘密!他口袋里除了钱,还有几颗从空间摘的樱桃,那果子饱满得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要是被看见,指不定惹出更大的麻烦。
情急之下,他摸到了口袋里的折叠刀——那把他用来挖野菜的刀,此刻成了救命的家伙。他也顾不上想太多,反手一捅,刀刃没入了刀疤脸的肚子。
刀疤脸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肚子上的刀,又看了看沈言,眼睛瞪得滚圆,“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另外两个同伙吓傻了,对视一眼,居然扔下木棍就跑,连地上的钱都没敢捡。
沈言瘫在地上,浑身都在抖。血腥味顺着晚风飘进鼻子,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吐了半天。等缓过神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杀人了。
这个念头像块石头砸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这是正当防卫,可这年头,死了人就是大事,一旦被查出来,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看了看四周,砖窑深处黑洞洞的,风卷着尘土打着旋,刚才跑掉的两个壮汉早没了影。天快黑透了,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颤抖着手,意念一动,地上的尸体突兀地消失了——被他收进了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直到确定没人回来,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摸黑往回走。口袋里的茉莉花茶没换成,那几张工业券被汗水浸得皱巴巴的,沾着点泥土。
回到自己那间小破屋,他插上门,连灯都不敢开,裹着被子缩在墙角,眼睛盯着黑暗,心脏“砰砰”直跳,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他硬着头皮进了空间。
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味,不是血腥味,更像……肥料发酵后的味道。他赶紧往放尸体的地方跑——就在鹿圈旁边的空地上,昨天被他扔进空间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那里只留下一块特别深色的土壤,比周围的土地肥得流油,黑得发亮。他蹲下去摸了摸,土壤湿漉漉的,带着点温热,捏一把能感觉到明显的肥力,比施了十斤粪肥还见效。
旁边的几棵苹果树,叶子好像更绿了,枝头还多了几个鼓鼓囊囊的花苞——这树前几天刚谢了花,按说不该再长花苞的。
沈言的心跳得更快了,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莫名的激动。
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的,“土地是活的,能吞能化,能生能养”。那时候只当是迷信,现在看来,老祖宗的话,或许藏着比书本更深的道理。
他又做了个试验。
把平时攒的烂菜叶、鸡骨头集中起来,堆在那块深色的土地上。不过半天,堆得像小山似的垃圾就消失了,土地的颜色又深了点,旁边种的玉米,居然比别的地方高了半头,叶片宽得像扇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言喃喃自语。
他这才明白,空间的土地不仅能消化粪便、垃圾,连“人”这种最复杂的“有机物”,也能转化成养分。而且,这种转化好像比普通的废料更“滋补”,土地肉眼可见地变得更肥沃,连带着空间里的植物长得更疯了。
他甚至发现,空间好像真的变大了一点点。
以前他种的那排苹果树,最边上的一棵紧挨着空间的“边缘”——那是片模糊的、像雾气一样的界限,看不清后面是什么。现在再看,那棵树和雾气之间,居然多出来一条窄窄的空隙,能再种一棵小树苗了。
这个发现让他既兴奋又心惊。
兴奋的是,空间能长大,意味着他能种更多东西,养更多牲口,未来的底气更足了。心惊的是,这种“长大”的代价,是吞噬生命。
他看着那片深色的土壤,突然想起老祖宗说的“万物之灵”。
人是万物之灵,不是说人比万物高贵,而是说人能看透万物的规律,能和万物相通。就像这土地,它吞了污秽,却吐出生机;吞了死亡,却孕育出更多生命。而他,因为拥有空间,成了连接这一切的纽带。
从那以后,沈言再也没去过黑市。不是怕被抢,是怕再遇到不得不下手的情况。他宁愿多跑几趟乡下,用空间里的粮食换东西,也不想再沾上人命。
但他对空间的利用,更“聪明”了。
他不再刻意控制种植量,而是顺着土地的“性子”来。土地消化了废料后,哪里的颜色变深了,他就在那里种点耗肥的作物,比如玉米、高粱;哪里的土壤偏“瘦”,就种点耐贫瘠的红薯、土豆。
他还在空间的边缘种了圈速生杨,想看看空间是不是真的会慢慢变大。果然,半年后,那圈杨树往外挪了半米,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又能开垦出一分地了。
猪和鹿的数量也慢慢多了起来。他发现,这些动物好像能感觉到土地的“特殊”,猪总爱往深色的土壤上拱,鹿则喜欢在新开辟的土地旁边吃草,眼神里带着点温顺的机灵,见了他,会主动蹭他的手心,像在表达感谢。
沈言常常坐在木屋门口,看着地里的庄稼噌噌长,看着猪仔在泥里打滚,看着鹿群低头吃草,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空间,是个聚宝盆,也是个潘多拉魔盒。它教会他敬畏生命,也让他见识了自然最原始的力量。
老祖宗说“人类是万物之灵”,或许不是说人能驾驭万物,而是说人能在万物的循环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他现在,靠着空间活下来,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空间的平衡,既不滥用,也不浪费。
傍晚的阳光透过空间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沈言拿起锄头,开始翻垦新开辟出来的那分地。土壤在锄头下松软地散开,带着淡淡的清香,仿佛在告诉他:只要懂得顺应,日子就会像这土地一样,生生不息。
他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但握着锄头的手,比任何时候都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