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塔镇——
伴随着三声沉重的闷响与席卷而起的狂风,三头神骏的飞行灵兽轰然落地,巨大的羽翼收拢,张鸣一行人自延陵郡折返而归,风尘仆仆。
众人跃下兽背,灵宠主人心念微动,三头灵兽化作流光没入各自体内。
他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着几分任务完成的释然与归家的轻松,大步流星地踏进了午塔镇略显古朴的镇门牌坊之下。
刚一入镇,一股混合着油脂焦香与奇异香料气息的浓郁肉香,便霸道地钻入众人鼻端,瞬间勾动了腹中馋虫。
“这香气……是阵圣女的手艺!”钱奎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由衷的喜色,看向身边同伴。
子衿小巧的鼻子轻轻嗅了嗅,肯定地点点头,指向南侧:“嗯!就在镇口南边那间废弃的院落里。”
众人循着这诱人的指引,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推开那扇半掩的、布满岁月痕迹的破败院门,眼前的一幕却让风尘仆仆归来的众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院落中央,篝火熊熊燃烧。一位身着华美锦衣、气质本应雍容的男子(赵嚞),此刻却毫无形象地蹲在火堆旁。
他手中正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架在火上的两柄长剑,剑身上串满了油光滋滋、色泽金黄的灵兽肉块!他时不时熟练地撒上一把不知名的香料粉末,顿时香气更盛。
每烤好一串,他便一脸恭敬地、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双手奉给旁边一位正惬意地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少女(刘胜男)。
在两人旁边,有一张临时充当案板的破旧木桌。桌旁,一名黑衣劲装、面容冷峻的男子(彭九)正手持一柄寒气森森的大刀,动作麻利地处理着灵兽肉。
刀光闪烁间,大块的灵兽肉被精准地剔骨去皮,旋即被切成均匀的、鸡蛋大小的肉块。紧接着,他随手抄起旁边一根粗壮的树桩,手中大刀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
“唰唰唰唰——!”
木屑纷飞如雪!那根树桩在凌厉的刀光下,竟在短短几息间就被削成了数十根长短一致、粗细如筷的木签!随后,冷面护卫面无表情地拿起木签,手腕翻飞,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案板上堆积如小山的肉块,如同变戏法般,眨眼间便被串成了一根根饱满诱人的肉串,整齐码放在一旁。
这行云流水、却又透着几分“暴殄天物”的熟练操作,看得钱奎等人眼角直抽抽,莫名感到一阵心疼——这可是上好的灵兽肉啊!
“回来了?”刘胜男率先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慵懒地抬起眼皮,咬了一口滋滋冒油的肉串,含糊地问道。
“阵圣女!别来无恙啊!”钱奎等人立刻一拥而入,脸上洋溢着笑容,原本身上肃杀的气息,被这浓郁的烟火气冲散了不少。
小小的破败院落,瞬间因众人的到来而热闹起来。刘梅、刘兰两位姑娘见状,无需吩咐,立刻挽起袖子,上前接手了切肉的活计。刘竹、刘菊也默契地蹲到火堆旁,帮忙翻烤起肉串。烤肉的香气混合着众人的谈笑声,在这简陋的院落里弥漫开来,竟显得格外温馨融洽。
赵嚞一边殷勤地翻烤着肉串,一边不忘将烤得最好的几串第一时间递给刘胜男。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目光扫过新来的众人,朗声道:“各位道友,幸会!在下赵嚞,来自皇家,乃是刘姑娘的……仰慕者!”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脸不红心不跳,甚至带着一丝皇子特有的从容与自信,一上来就亮明了“身份”。
众人闻言,反应各异。切肉的刘梅、刘竹,烤肉的刘菊、刘兰异口同声:“刘氏梅兰竹菊,师父的徒弟。”
张鸣上前一步,拱手道:“张鸣,刘胜男是我大姐。”
柳枝斜指刘胜男,也脆生生地道:“柳枝,大姐的小妹。”
钱奎等人也依次简洁报上名号:“钱奎\/萧凌\/彭成\/何宁\/庆阳,阵圣女的朋友。”
赵嚞听完,冲着钱奎等人挤眉弄眼,脸上的喜色更浓,眼睛都亮了几分,追问道:“如此说来,诸位……都不是刘姑娘的追求者喽?”他着重强调了“追求者”三字,目光带着探询扫过钱奎五人。
钱奎、萧凌等五人被他这直白的问题问得呼吸一窒,脸色瞬间憋得有些发青。他们虽然心中对刘胜男也颇有好感,但哪里像赵嚞这般脸皮厚如城墙,能把这种话如此坦荡地说出口?此刻只能尴尬地干笑几声,心中对这位皇子殿下“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一场气氛微妙又愉快的烤肉“午宴”在喧嚣中结束。众人开始收拾残局。张鸣则不动声色地走到刘胜男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姐,出去走走?”
刘胜男心领神会,点点头。两人身形微动,如同两只轻盈的燕子,悄无声息地越过低矮的院墙,落在了镇外平缓的山谷坡地上,并肩漫步。
“说说细节就行了。”刘胜男率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你们去杀诸侯赵振的事,刚刚子衿已经大致告诉我了。”
张鸣点头,神色也凝重起来:“据赵振那条老狗临死前所说,他背后的主使者,是皇室中的一名皇子!但这老狗骨头硬得很,宁死也不肯吐露那人的名讳,所以……具体是谁,我也没能问出来。”
刘胜男眼睛微眯,寒光一闪而逝:“哦?那你是如何锁定赵振就是目标的?”
张鸣详细解释道:“我潜入诸侯府探查时,恰好撞见天火宗的一名弟子正在与赵振密谈生意。他们言语间提到了手下几个重要据点被不明势力拔除,其中就包括已经被我们灭掉的火刹宗!更关键的是,他们提到了‘女帝法旨’!这不正是我们每次行动后留下的印记吗?这两点线索一结合,赵振这条大鱼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很好!”刘胜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拳头悄然攥紧,指节微微发白,声音如同寒泉流淌,带着刺骨的杀意,“这样一来,下一个目标已经确定了……天火宗!哼,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大姐,”张鸣看着刘胜男眼中闪烁的寒光,建议道,“雨季不知何时才来,造化宝塔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找到。我们这样干等着,是不是有些太浪费时间了?不如,我们先去钱奎的宗门休整一番,顺便提升一下实力。然后……直接端了天火宗那个贼窟老巢!”
刘胜男却缓缓摇头,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那里云层似乎堆积得比往日更厚一些。“不急。”她语气笃定,“我观近日天气,燥热异常,闷得人喘不过气。这分明是太阳已经偏离赤道,正加速向偏北移动的征兆。我们此刻所处之地,马上会迎来盛夏光景。距离上次大雨结束,已有三四日。而今日这闷热潮湿之感,尤胜昨日。”她收回目光,看向张鸣,眼中带着洞察天机的自信,“若我所料不错,七日之内,必有特大雨量降临!”
张鸣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满脸钦佩:“大姐牛啊!这观天象、识风雨的本事,能不能教教小弟我啊?”他搓着手,一脸期待。
刘胜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言,直接伸出纤纤玉指,朝着张鸣眉心轻轻一点!
“咻!”
一抹微不可查、却蕴含着庞大信息的淡蓝色流光,瞬间没入张鸣的眉心!
“我哪会观什么天象?”刘胜男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这都是华夏五千年,老祖宗们历经无数岁月观察天地异象、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罢了。”
“华夏?”张鸣被这陌生的词汇弄得一头雾水。地名?还是某个早已湮灭的王朝?他从未听闻。不过此刻,他识海中正被一股汹涌的信息流冲击着——那是刘胜男刚刚传给他的《仙级阵法大全》!
这玉简中不仅囊括了三百三十三个精妙绝伦的仙级阵法图谱与详解,更包含了极其复杂的组合阵法嵌套原理与布置方法!信息量庞大无比,玄奥艰深,如同浩瀚星河瞬间涌入脑海!张鸣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要炸开一般,眼前金星乱冒,脚下虚浮,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小心!”刘胜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别急,小心撑爆你的识海,你等与我不同,要慢慢参悟,往后有的是时间给你慢慢消化领悟。”刘胜男看着张鸣苍白的脸色,温声叮嘱道,“等回去了,记得也把这玉简传给柳枝一份。”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等我们动手灭天火宗的那天,我要你和柳枝,亲自负责布阵!明白了吗?”
张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脑海中的眩晕感,连连点头,眼神坚定:“放心吧大姐!包在我们身上!”
“嗯。”刘胜男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投向山谷深处,“我还想在附近转转,看看地形。你是想回去休息,还是陪我走走?”
张鸣闻言,不知怎地,脸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他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道:“那什么……我……我陪大姐走走吧!”声音竟带上了点少年人的羞涩。
刘胜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丝异样,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她放慢脚步,与张鸣并肩而行,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小弟啊,跟大姐说说,你是喜欢柳枝多一点呢,还是……喜欢那个幺青莲多一点?”
“啊?!”张鸣瞬间如遭雷击,猛地停下脚步,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刘胜男这突如其来、直指心底的问题,如同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让他一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俊朗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窘迫。
“大……大姐,这个……那什么……”张鸣舌头都有些打结,眼神飘忽,“幺……幺青莲?幺青莲是谁啊?”他一脸纯然无辜的困惑,仿佛真的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刘胜男瞬间被噎住,额角似乎有青筋跳动了一下。她抬手,毫不客气地在张鸣光洁的额头上赏了一个清脆的暴栗!
“咚!”
“哎哟!”张鸣吃痛,瞬间捂住额头。
“装傻是吧?”刘胜男又好气又好笑,“就是在阵法交流协会里,跟钱奎比试阵法,后来还跟你聊得挺起劲的那个姑娘!怎么着,这才几天?这么快就把人家姑娘的名字和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张鸣捂着额头,被这一敲,似乎终于打通了记忆的关窍。他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噢——!大姐你说的是她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个姑娘……她的名字……嗯,好像就是叫幺青莲?”
刘胜男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双手叉腰:“什么叫‘好像’啊?人家的名字的的确确就是叫幺青莲!”
“噢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鸣一脸歉意地赔笑,“我给忘了……她……长啥样来着?”他努力回忆着,但脑海中关于那女子的面容却有些模糊不清。
刘胜男彻底无语,仰头望天,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无奈尽数吐出。她感觉自己跟这个在感情方面迟钝得像块榆木疙瘩的小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跟人家!聊得!那么起劲!”刘胜男一字一顿,恨铁不成钢,“聊阵法,聊见闻,聊得热火朝天!你难道……连人家姑娘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就光顾着聊天了?!”
张鸣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眼神清澈又无辜:“聊天啊?这当然记得!挺投缘的。我那会儿主要是看她比赛输了,怕她太伤心难过,想着开导开导她来着。安慰人嘛,总得聊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不是?”
刘胜男:“……”
她看着张鸣那副认真又茫然的表情,彻底败下阵来,无力地摆摆手:“行吧行吧!算我白问!懒得管你这块木头疙瘩了!”说完,她没好气地瞪了张鸣一眼,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沿着山谷向前走去。
张鸣站在原地,看着刘胜男气呼呼的背影,依旧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大姐为何突然生气。他困惑地挠了挠头,赶紧迈开步子追了上去,嘴里还嘀咕着:“大姐,等等我啊!你走那么快干嘛……”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午塔镇外葱郁的山谷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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