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城城主府!
这五个字,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隐星”众人心头。在北地这片无法无天的荒原,流火城是唯一具备些许秩序雏形的聚居地,而城主府,便是这脆弱秩序的制定者和维护者,超然于各大帮派争斗之上,其实力深不可测。
城主府常年闭关的城主,更是传说中早已踏入筑基后期甚至假丹境界的大修士,平日从不过问俗务,一切事宜皆由其代言人——总管事墨渊处理。如今,黑煞老怪秘密拜访城主府,其意味不言而喻。绝不仅仅是血煞宗不甘失败那么简单,很可能意味着,“隐星”的崛起,已经引起了这座城池真正主宰者的注意,甚至……忌惮。
坡地院落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连一向莽直的石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紧锁。苏雨柔更是面沉如水,快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城主府一向中立,为何会突然介入?”苏雨柔看向林渊,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黑煞老怪能说动城主府,必定拿出了足以让其心动的筹码,或者……编织了足够危险的罪名。主人,我们需早作打算。”
林渊负手而立,目光依旧平静地望向城主府的方向。他的神识远超同济,能隐约感受到那座恢弘府邸深处,蕴含着一股如渊似海、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暮气的强大气息,以及另外几道稍弱,但同样不容小觑的波动。其中一道,正是他之前感应到的、带着阴冷丹火之气的身影,想必就是总管事墨渊。
“无妨。”林渊收回目光,声音淡然,“该来的总会来。城主府既然超然,行事便不会如血煞宗那般肆无忌惮。他们更看重的是流火城的‘稳定’和自身的‘利益’。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他看向苏雨柔和石猛,吩咐道:“继续我们自己的事。整编人手,巩固防御,消化所得。实力,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
接下来的几日,“隐星”上下在林渊的坐镇下,顶住压力,按照既定计划运转。收编的新成员在石猛的操练下渐渐有了规矩,院落的防御阵法被林渊进一步加固优化,苏雨柔则利用北地联盟赔偿的部分资源,开炉炼丹,并尝试培育那些在聚灵阵下长势不错的低阶灵草。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紧张但有序的轨道上。
然而,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始终笼罩在坡地上空。
果然,在消息传回后的第五日正午,一队人马出现在了通往坡地的道路上。
这队人马不过十人,却与流火城常见的帮派分子截然不同。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外罩轻甲,步履整齐划一,气息沉稳内敛,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后期,为首者更是一名目光锐利、气息达到筑基初期的中年将领。他们打着城主府的旗号,举止间带着一种官方势力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队伍在坡地警戒线外停下,并未擅闯,显示出对“隐星”基本领域的尊重。那名为首的筑基将领上前一步,声音洪亮,不卑不亢:
“流火城城主府,城卫军副统领赵莽,奉墨渊大总管之命,前来拜会‘隐星’之主,林渊阁下。有请柬呈上。”
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坡地。
院内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城主府果然来了!而且是如此正式的仪仗!是福是祸?
苏雨柔与石猛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石猛握紧了拳头,苏雨柔则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渊。
林渊神色如常,微微颔首。
苏雨柔会意,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出院落,来到警戒线前,盈盈一礼,姿态得体:“隐星内务执事苏雨柔,见过赵统领。不知大总管有何吩咐?”
赵莽目光在苏雨柔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隐星”主事者之一是位如此清丽的女子,而且修为似乎不高,但气度不凡。他收起些许轻视,从怀中取出一份鎏金封面的华丽请柬,双手递上:
“苏执事。三日后,城主府设宴,特邀流火城内有头有脸的势力首领一聚,共商城池发展大计。林渊阁下近日声名鹊起,墨渊大总管特命在下送来请柬,望阁下届时拨冗光临。”
共商城池发展大计?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此时此地,邀请一个刚刚经历大战、根基未稳的新兴势力首领,其用意耐人寻味。
苏雨柔双手接过请柬,神识快速扫过,确认无误后,微笑道:“有劳赵统领亲自送达。此事关系重大,需禀明主人定夺。还请统领稍候片刻。”
“理应如此。”赵莽点头,带着手下静立等候,纪律严明,与寻常帮派的散漫形成鲜明对比。
苏雨柔返回院内,将请柬呈给林渊。林渊打开一看,内容与赵莽所说无异,落款是“墨渊”,盖着城主府的印鉴。
“主人,此宴恐怕是鸿门宴。”苏雨柔低声道,“流火城势力盘根错节,城主府突然召集,必有所图。黑煞老怪刚去过城主府,难保不会在宴会上发难。您若前往,风险极大。”
石猛也急道:“主人,不能去!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说不定就是想把您骗过去!”
林渊合上请柬,指尖轻轻敲击着封面,目光深邃。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风险。城主府态度不明,其他势力虎视眈眈,此行可谓龙潭虎穴。但,若不去,便是示弱,更会授人以柄,给城主府和其他势力联合打压“隐星”的借口。在这流火城,一味退缩隐忍,换不来生存空间。
“宴无好宴,但不得不赴。”林渊做出了决定,声音平静却坚定,“若连这场宴席都不敢去,‘隐星’有何资格在这流火城立足?有何资格谈‘道法为公’?”
他看向苏雨柔和石猛:“放心,我自有分寸。城主府既然以礼相请,明面上便不会轻易动手。至于暗中的手段……兵来将挡便是。”
见林渊心意已决,苏雨柔不再劝阻,而是快速思考道:“既然如此,雨柔随主人同去。我对城中各方势力了解较多,或可从中周旋。”
“不行。”林渊摇头,“你需留下坐镇。石猛性情刚直,不善权变,驻地需要你的谋略稳定大局。我独自前往即可。”
“可是主人……”苏雨柔还想再劝。
“无需多言。”林渊摆手,语气不容置疑,“驻地安危,重中之重。有阵法守护,只要不是城主府倾巢而来,足以自保。我一人行动,反而灵活。”
他顿了顿,对苏雨柔传音道:“我离开后,启动阵法最高警戒。若三日内我未归,或驻地遇袭,你可启动我留在静室玉简中的最终方案,带核心人员,依计撤离。”
苏雨柔娇躯一颤,看向林渊,美眸中充满了担忧,但最终还是重重点头:“雨柔明白!定不负所托!”
林渊转身,走向院外。他对等候的赵莽道:“回复墨渊大总管,林某届时必当准时赴宴。”
赵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抱拳道:“林阁下果然爽快!既如此,在下告辞,三日后,城主府恭候大驾!”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带着手下迅速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消息很快传开,“隐星”之主林渊,接受城主府邀请,将赴“流火宴”!整个流火城再次为之震动!
各方势力反应不一。
北地联盟内部,主和派松了口气,认为这是缓和关系的契机;主战派则暗中冷笑,期待林渊在宴会上出丑甚至陨落。
血煞宗方向,一片沉寂,但暗流涌动。
黑煞帮则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之意,四处散播“隐星”首领自投罗网的言论。
整个流火城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三日后的城主府夜宴。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突然崛起、搅动风云的“灰影”,将在这场汇聚了流火城顶尖势力的宴会上,掀起怎样的波澜?他又将如何应对显而易见的敌意和陷阱?
这三日,林渊深居简出,一方面继续巩固修为,消化战悟;另一方面,则通过苏雨柔整理的情报,仔细研究流火城各大势力的核心人物、彼此关系以及可能的利益纠葛。他如同最精密的器械,为即将到来的交锋做着万全准备。
苏雨柔则全力运转起来,调配资源,加强戒备,同时利用各种渠道,尽可能收集关于此次宴会的更多信息。整个“隐星”驻地,外松内紧,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的凝重气氛。
三日后,黄昏。
流火城中心,那座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的城主府,张灯结彩,戒备森严。一辆辆华贵的车辇、一只只神骏的妖兽坐骑,载着各方势力的头面人物,陆续抵达府门前。
林渊依旧是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风帽遮面,徒步而来。他既无随从,也无车驾,与周围前呼后拥的其他势力首领格格不入,显得格外突兀和……寒酸。
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敌意、或鄙夷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看!那就是‘灰影’?”
“果然藏头露尾!”
“哼,故作神秘!”
“竟敢真来赴宴,不知死活!”
议论声窃窃响起。
林渊对这一切恍若未闻,步伐沉稳,径直走向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府门。在验过请柬后,一名管事模样的修士上前引路,态度不冷不热。
穿过重重殿宇廊庑,来到一处极为宽敞奢华的大厅。厅内早已宾客云集,觥筹交错,香气缭绕。北地联盟的几位长老、血煞宗的一位副执事(血厉并未现身)、黑煞老怪等熟悉的面孔赫然在列,还有不少林渊未曾见过的、气息强悍的修士,显然是流火城其他有头有脸的势力代表。
当林渊踏入大厅的瞬间,原本喧闹的声音为之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这个最近搅动满城风雨的神秘人物。
林渊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大厅主位之下,左侧首座那位身穿玄色丹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渊的老者身上。老者气息含而不露,却给人一种如山似岳的压迫感,正是城主府大总管——墨渊。
墨渊也正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淡淡笑意。
引路管事将林渊带至大厅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席位,态度敷衍之意明显。这显然是一种下马威。
林渊不以为意,安然坐下,自顾自斟了杯酒,仿佛置身事外。
宴会继续,但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不时有目光隐晦地扫过林渊所在的角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端坐主位的墨渊大总管,终于缓缓放下酒杯,目光再次投向林渊,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林渊小友,近日名声大噪,可谓少年英雄。老夫听闻,小友麾下‘隐星’,提倡‘道法为公,有教无类’?不知小友对此理念,作何详解?又欲在我流火城,如何践行啊?”
话音落下,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势力首领的目光,都带着各种意味,聚焦于林渊身上。
真正的交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