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功德之力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接近破晓。玄心背负着沉重的药囊，拖着几乎麻木的身躯，在风雪与山林的掩护下，如同受伤的孤狼，朝着记忆中的山村方向艰难跋涉。肋下与小腿的伤口早已被严寒冻得麻木，反而减少了痛楚，但失血与体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却一阵阵袭来，仿佛随时会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放慢脚步。怀中那数十瓶“清瘟散”和几盒“清心莲”，如同炭火般灼烫着他的胸膛，那是他用破戒、亡命换来的生机，是数百条人命悬于一线的希望。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山林仿佛在不断扭曲旋转。他只能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以及对阿秀和村民们的牵挂，机械地挪动双腿，朝着那个被死亡笼罩的山坳挪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时，那座被简陋栅栏封锁、死气沉沉的山村轮廓，终于再次映入他模糊的视野。
到了……终于到了……
玄心精神一振，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加快脚步，跌跌撞撞地冲下山坡，来到栅栏外。栅栏依旧紧闭，官差驻扎的窝棚里毫无动静，似乎还未醒来。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似乎更浓了些，但隐约的哭泣与呻吟声却比昨日更显微弱——这不是好转的迹象，而是生命正在加速流逝的征兆！
他找到昨日潜入时那处较为低矮的栅栏，用尽最后力气翻了过去，落地时一个趔趄，几乎扑倒。他强撑着，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阿秀所在的那间亮着微弱灯光的茅屋踉跄奔去。
茅屋的门依旧虚掩，屋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阿秀正跪在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妇人身边，用布巾蘸着温水，试图湿润对方干裂的嘴唇。她脸上蒙着的布巾已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眼睛红肿，满是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听到门响，阿秀惊然回头，待看清是浑身污秽、血迹斑斑、几乎站立不稳的玄心时，她手中的布巾“啪”地掉在地上，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巨大的担忧！
“玄心师父！”她低呼一声，猛地站起扑过来，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玄心，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足无措，“您……您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药……药呢？”
玄心看着她那焦急关切的眼神，扯出一个极其疲惫却带着释然的笑容，声音沙哑干涩：“药……拿到了……”
他颤抖着手，将紧紧护在怀中的药囊解下，递向阿秀。沉重的药囊落地，发出瓷瓶碰撞的轻响。
阿秀接过药囊，入手沉重，她急忙打开，顿时，一股清凉纯正的药香扑鼻而来，瞬间驱散了屋内部分污浊的气息！里面是数十个贴着“清瘟散”标签的瓷瓶、木匣，以及几盒完整的“清心莲”干品！
“这……这是……”阿秀激动得语无伦次，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清瘟散！还有清心莲！师父，您……您真的拿到了！太好了！太好了！”她紧紧抱着药囊，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泪水滚滚而下，那是连日来压抑的绝望、恐惧与此刻巨大希望交织的宣泄。
但她的喜悦很快被玄心惨白的脸色和身上可怖的伤口所取代。“师父，您的伤……”她连忙将药囊小心放好，就要去查看玄心的伤势。
“不……不及。”玄心摆摆手，喘息着靠在门框上，“先……先救人……按药方……或……直接用药……”他从怀中又摸出那几张从庆余堂带出的药方，纸张已被污水浸湿模糊，但大致字迹仍可辨认。
阿秀知道此刻争分夺秒，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用力点了点头：“嗯！师父您先坐下休息，我来！”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药方，上面详细记载了“清瘟散”的用法用量，以及“清心莲”单独煎煮或与其他药材配伍的方法。她本就是采药行家，一看便知其中关窍。
“清瘟散可直接内服，清热毒，退恶疮。清心莲需煎煮取汁，或研磨入药，固本培元，驱邪扶正……”阿秀眼中重新燃起专业而坚定的光芒，“师父，您带来的药量，应该够大部分症状还不太重的村民用上几天！我这就去煎药！”
她立刻行动起来，先小心翼翼地将玄心扶到屋内相对干净的一角坐下，用干净的布条草草为他包扎了肋下和小腿还在渗血的伤口。然后，她迅速在屋角的简易灶台上生火烧水，取出药囊中的“清心莲”干品，按照药方所述，小心地取了几瓣放入陶罐中煎熬。同时，她又将“清瘟散”分出一部分，准备给症状较重的村民先服用。
玄心靠坐在墙角，看着阿秀忙碌却有条不紊的身影，听着陶罐中水沸药滚的咕嘟声，闻着那逐渐弥漫开的、清冽纯正的药香，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松弛，强烈的疲惫与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缓缓闭上眼睛，运起最后一丝内力，催动冰火太极漩涡，试图稳住伤势，恢复一丝元气。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体内的刹那——
【嗡——！！！】
一声远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恢弘、都要庄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源于众生心底的浩大钟鸣，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响！不是系统的提示音，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磅礴的共鸣！
紧接着，他“看”到，自己那旋转不休的冰火太极漩涡上方，原本因破戒而显得有些晦暗混沌的虚空之中，陡然涌现出无数细碎、温暖、纯净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夏夜萤火，又似晨曦微露，带着无尽的感激、祈愿、生机与希望，从四面八方——从屋内气息渐稳的村民身上，从屋外仍旧痛苦但似乎感知到希望的其他茅屋方向，甚至从冥冥之中那即将消散的亡魂执念里——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融入他的身体，融入他的精神，融入那冰火太极漩涡！
这不是内力，也不是系统的奖励，而是一种更加玄妙、更加贴近天地本源的力量——功德之力！或者说，是众生最纯粹的愿力与感激所化的慈悲能量！
在这股温暖浩瀚的金色光流冲刷灌注之下，玄心只觉得浑身剧震！
体内那因受伤和透支而滞涩的经脉，如同被温暖的春水洗涤疏通，瞬间畅通无阻！冰火太极漩涡的旋转速度骤然提升了数倍，并且不再是冰与火泾渭分明的交融，而是在这金色功德之力的调和下，开始了一种更深层次、更圆融无碍的融合！漩涡中心，隐隐有一点纯粹温暖、如同莲子萌芽般的金色光晕诞生！
与此同时，他肋下和小腿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痒，流血早已止住，破损的皮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疲惫与眩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清明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周遭生灵隐隐共鸣的慈悲喜悦！
【叮！慈悲渡厄，功德加身。感应众生愿力，《大慈悲掌》心法解锁（入门）。】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庄严与共鸣。
《大慈悲掌》！光是名号，便知是与大慈悲心、救苦救难相关的佛门绝学！其心法要义如同清泉般流入玄心脑海：非以力胜，而以心感；掌出非为杀伐，而为抚慰、驱逐、净化、守护；掌力蕴含生生不息之慈悲念，可驱邪破瘴，可疗伤续命，可安抚心神……
这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力量！不仅可用于对敌，更可用于救人，用于应对这诡异的瘟疫邪毒！
玄心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精光湛然，之前重伤疲惫的迹象竟已去了大半，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沉郁刚硬，多了几分温润慈悲，却又内蕴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阿秀刚给一个孩子喂下“清瘟散”，回头看见玄心睁开眼，气色竟好了许多，眼中顿时露出惊喜：“师父，您……您感觉好些了？”
“阿弥陀佛。”玄心缓缓起身，合十道，声音虽然依旧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与平和，“贫僧无碍。阿秀姑娘，药煎得如何了？”
“第一罐‘清心莲’汤马上就好！”阿秀忙道，又指了指旁边几个症状稍重的村民，“已经给几个最重的喂了‘清瘟散’，烧好像退了一点。”
玄心走到灶台边，看着陶罐中翻滚的清亮药汤，那浓郁的清凉药香让他精神又是一振。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虚按在陶罐上方，心中默念刚刚领悟的《大慈悲掌》入门心法。
一股温暖柔和、带着淡淡金光的无形内力，自他掌心缓缓透出，如同春风般拂过沸腾的药汤。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药汤翻滚的气泡变得更加均匀细腻，药香仿佛被提纯了一般，更加清冽纯净，甚至隐隐有微不可察的金色光点在药气中闪烁！
阿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能感觉到，经玄心这么一“抚”，那药汤的药性似乎被激发得更加纯粹、更加温和了！
“这……这是？”她难以置信。
“一点微末助力，希望能让药效更好一些。”玄心收掌，微笑道，“阿秀姑娘，我们开始吧。先给重症者服用‘清心莲’汤，固本培元。‘清瘟散’继续按量给发热出疹者服用。另外……”他看向屋外，“必须尽快让其他还能活动的村民，也服用药物，并按照方子，用‘清心莲’配合其他能找到的草药，大量煎煮，分发给所有人！”
“嗯！”阿秀用力点头，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两人立刻分工合作。阿秀负责配药、煎煮和照料屋内病患。玄心则带着一部分成药和煎好的“清心莲”汤，走出茅屋，向着村中其他尚有生息的房屋走去。
晨光熹微，照亮了这个被死亡笼罩的村庄。当玄心推开一扇扇紧闭或虚掩的破门，将散发着清香的药汤或药散递到那些绝望的村民手中，用平和坚定的声音告诉他们“有药了，能活了”时，那一张张死灰般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是难以置信，接着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痛哭流涕的感激！
“活菩萨啊！”
“谢谢大师！谢谢活菩萨！”
“娃他娘，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感激，一道道充满希望与生机的目光，再次化作温暖纯粹的金色光点，跨越虚空，源源不断地汇入玄心体内。他体内的功德之力越发充盈，《大慈悲掌》的心法运转也越发顺畅圆融。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土地、与这些村民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基于慈悲与救赎的联系。
当他将药物分发给最后几家，站在村中空地上，看着晨光中逐渐升起炊烟（煎药），听着不再是纯粹痛苦呻吟、而是夹杂着希望呜咽与轻声交谈的村庄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平静涌上心头。
破戒，盗药，染血，亡命……一切的付出，在此刻都有了意义。
他抬头望向北方群山，清心谷的方向。那里的阴谋仍未解开，军令状的期限仍在迫近。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决心。
功德之力在身，慈悲掌法初成。前路纵有千难万险，魑魅魍魉，他亦有信心，以慈悲为刃，以愿力为甲，劈开迷雾，荡平邪祟，还这世间一个清明！
他转身，朝着阿秀所在的茅屋走去。接下来，需要尽快安排村民转移。此地已不安全，官差随时可能发现异常，幕后黑手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至少，此刻，希望已然在这个濒死的村庄中，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