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金陵在望
离了悦来集，玄心加快脚程，一路再无过多耽搁。越往南行，水网愈发密集，舟船往来如织，气候也愈发温润。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与若有若无的花香，与北地的干燥苍茫截然不同。官道两旁，稻田阡陌，桑林成荫，偶见白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一派江南水乡的富庶景象。
然而，这份表面的宁静祥和之下，玄心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官道上往来的江湖人明显增多，且大多行色匆匆，神色警惕。沿途城镇的客栈酒肆，也时常能听到关于幽冥教、前朝秘宝以及慕容寿宴的种种猜测与议论，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这一日，夕阳西下，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锦缎。玄心站在一处高坡之上，举目远眺。
前方，一条浩荡大江如巨龙蜿蜒，江面宽阔，百舸争流，帆影点点。大江之畔，一座恢弘巨城依山傍水，盘踞在苍茫大地之上。那城墙高耸，蜿蜒如带，望楼林立，气势磅礴。城内屋宇连绵，鳞次栉比，无数飞檐翘角刺破暮色，更有无数灯火如同地上星河，渐次点亮，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一片朦胧辉煌。
金陵！
江南重镇，六朝古都，亦是当今武林盟主慕容老爷子坐镇之地！
终于到了。
玄心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似乎都带着金陵城特有的、混合了江水潮气、脂粉香气、酒肉味道与一种隐隐躁动的繁华气息。他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风尘的僧袍，将背负的贺礼行囊检查一遍，确认那支老山参和寿字卷轴完好无损，这才迈步下山，随着络绎不绝的人流，走向那座巨大的城门。
金陵城门守卫远比洛阳森严得多。披坚执锐的兵士目光锐利，仔细盘查着每一个入城之人，尤其是携带兵刃的江湖客。城门口张贴着海捕文书，上面画着一些形貌各异的江洋大盗或邪派凶人的图像。
玄心取出少林寺路引，那守卫见他虽是僧人，但气度沉凝，又持有少林文书，不敢怠慢，仔细查验后便恭敬放行。
一步踏入金陵城门，仿佛瞬间从凡尘踏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金陵城最热闹的时分。
笔直宽阔的御街两旁，店铺林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绸缎庄、珠宝行、酒楼、茶肆、戏园、青楼……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各色招牌旌旗在晚风中摇曳，招徕着南来北往的客人。
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有乘坐华丽马车、前呼后拥的达官贵人；有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少；有摇着折扇、吟风弄月的文人墨客；有粗布麻衣、为生计奔波的平民百姓；更有不少金发碧眼的胡商，操着生硬的官话，在店铺前比划着讨价还价。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刚出笼的包子香气、酒楼里飘出的酒肉味道、脂粉铺里浓郁的香粉气、药店里传来的淡淡药草味、还有那青楼楚馆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与女子的娇笑声……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属于金陵的、奢靡而鲜活的气息。
叫卖声、吆喝声、谈笑声、马蹄声、车轮声、丝竹声……种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巨大的、喧嚣的声浪，冲击着人的耳膜，也冲击着玄心这个初来者的心神。
这金陵的繁华，与洛阳的雄浑大气不同，更带着一种江南特有的精致、奢靡与……纸醉金迷。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流淌着欲望与金钱的气息。
玄心沿着御街缓缓而行，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他能感觉到，在这极致的繁华之下，隐藏着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在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这座城市的人。一些看似普通的摊贩，眼神却异常锐利；一些在酒楼窗口独酌的客人，气息沉凝如渊；甚至那些倚在青楼栏杆上巧笑倩兮的女子，眉宇间也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暗流汹涌。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此刻的金陵，再贴切不过。
慕容老爷子六十大寿在即，这座江南核心之城，已然成为了整个江湖，乃至某些朝堂势力目光汇聚的焦点。各方人马鱼龙混杂，怀揣着各自的目的汇聚于此。表面上是为贺寿，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交易、多少阴谋、多少杀机，正在这灯红酒绿之下悄然酝酿。
玄心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几股极其隐晦、却强大无比的气息，如同潜藏在深海中的巨兽，蛰伏在这座城市的某些角落，令人心悸。
他紧了紧肩上的行囊，那里面不仅有着少林的贺礼，更承载着他自身的秘密与仇恨。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里，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他没有急于去寻找慕容府邸投递贺礼，而是先沿着主要街道走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尤其是记下了几条通往不同城门的近路，以及一些看起来相对僻静、适合暂时藏身的区域。
随后，他在一条相对不那么喧闹的街上，寻了一家名为“清远居”的客栈住下。这家客栈位置不算顶好，但环境清幽，客人也多是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扎眼的行商或文人，正合玄心之意。
要了一间上房，关好门窗，玄心并未立刻休息。他站在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望着窗外那依旧璀璨的金陵夜景。
秦淮河上，画舫凌波，丝竹悦耳，歌声婉转，那是另一种极致的风流与奢靡。
而在这片繁华之下，他仿佛能看到无数暗影在涌动。
幽冥教的踪迹，前朝秘宝的传闻，各方势力的博弈，慕容家的意图，还有……那隐藏在迷雾之后，与他玄家血案相关的“不该知道的事”……
这一切，都交织在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市里。
明日，他便要将贺礼送至慕容府。
那将是他正式踏入这个巨大漩涡的第一步。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那冰冷的系统界面（意念感知），在这欲望横流、危机四伏的金陵城中，那“破戒”的诱惑，似乎变得更加清晰而迫切。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从踏入金陵的那一刻起，便已结束。
接下来的，将是真正的……江湖风雨。
---
(第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