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尼娅的指尖在口袋里攥紧了那张烫金名片,指腹反复摩挲着“克里米亚贸易公司”的凸字,声音里裹着刻意压制的警惕:“我们去东边处理点家事,老人催得紧。”
强哥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草熏黄的牙,往他们的防水袋里又塞了两包压缩饼干:“行,那我就不多问了。过了前面鹰嘴崖,路就好走了。真遇着麻烦,打名片上的电话,我随叫随到——这一带,我说了算。”
他转身回车时,风衣下摆被山风掀起,冬尼娅的瞳孔骤然收缩—— 藏在袖口的半枚银色徽章闪了一下,狼头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叼着交叉的镰刀与步枪,正是亚速营的狼之钩徽标。那惊鸿一瞥像冰锥刺进心脏,让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是亚速营的人。”冬尼娅的声音压得像耳语,指尖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狼之钩徽标,绝不会错。”
秦大川猛地踩下刹车,吉普车在泥泞里滑出半米,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回头看向强哥远去的车灯,那束光在雨幕里忽明忽暗,像只窥视的狼眼:“难怪他对矿场、山路、检查站门儿清——全是亚速营的据点!”
“那他刚才为啥帮我们换轮胎?”秦大地的手在工兵铲的木柄上越攥越紧,指节泛白,“是想摸清我们带了多少家伙?还是在等后援?”
阿峰突然敲了敲车窗,指向后视镜。雨幕中隐约浮起三束车灯,像鬼火似的追着他们的车辙而来,光线在颠簸中上下跳动:“别猜了,他们已经跟上来了。”
安雅的呼吸猛地顿住,脸色比车外的雨水还白,手指深深掐进座椅的帆布套:“对不起…… 都怪我……”
“抓紧扶手,别说话。”冬尼娅打断她,目光在前方的岔路口飞快扫视,左侧路牌上“乌索沃村”的字迹已被雨水泡得模糊,右侧则是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径,“左边是大路,右边是深山——走山路!”
秦大川猛打方向盘,吉普车嘶吼着冲上右侧的泥泞路。轮胎碾过碎石的脆响里,能清晰听见身后追兵的引擎轰鸣越来越近,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在咆哮。雨刷器疯狂摆动,却始终赶不上雨点的密度,挡风玻璃上的水流扭曲成一张张哭丧的脸。
“他们对路况比我们熟!”秦大地盯着后视镜,那些车在崎岖山路上竟如履平地,轮胎卷起的泥浆溅得老高,“看底盘高度,是改装过的越野,专门冲这种烂路来的!”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从头顶砸下来。秦大川本能地向左猛打方向盘,一块磨盘大的岩石擦着车顶飞过,重重砸进路边的沟壑,泥浆混着碎石溅了满车窗。安雅吓得尖叫出声,声音却被雨声吞没。
“是人为推下来的!”冬尼娅的声音淬着冰,“他们算准了我们会走这条路,设了埋伏!”
秦大川刚把车稳住,后视镜里的车灯已经追到百米之内。三辆车呈品字形包抄过来,远光灯刺破雨雾,在车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要把他们的影子钉在地上。突然,“哐当”一声脆响,后窗玻璃应声碎裂,一颗子弹擦着秦大地的耳边飞过,在车顶留下个焦黑的弹孔,硝烟味混着雨水灌进车厢。
“他们开枪了!”秦大地怒吼着就要转身射击,被阿峰一把按住肩膀。
“省着点子弹!前面有急转弯!”冬尼娅的目光在仪表盘上飞快跳动,时速表的指针在50码上下挣扎,“准备好,我喊一二三就跳车!”
秦大川死死咬住牙关,腮帮子的肌肉突突直跳。吉普车在转弯处几乎要侧翻,车身倾斜的瞬间,能看见悬崖下翻涌的黑暗。他借着离心力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凄厉的尖叫,车身擦着崖壁滑过的刹那,冬尼娅突然嘶吼:“跳!”
五人几乎同时撞开车门,滚进路边的灌木丛。吉普车的前杠则死死地撞在岩石上。
他刚在泥水里趴稳,就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撞击声——追得最紧的那辆车没能刹住,车头冲出悬崖的瞬间,车灯还亮着,像只坠落的独眼,随即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几秒钟后才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还有两辆!”阿峰拽着安雅往密林深处爬,带刺的藤蔓划破了他的胳膊,血珠混着雨水渗出来,在泥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线。
雨势更猛了,山林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像是刚翻耕过的坟地。秦大川架着安雅蹚过齐膝的水洼,冰冷的泥水顺着裤管往上爬,冻得骨头生疼。冬尼娅和秦大地交替掩护,AK-74m的枪声在雨里闷响,子弹穿透树叶的呼啸声此起彼伏,惊起一片夜鸟,扑棱棱的翅膀声在林间回荡。
“前面有个矿井入口!”冬尼娅突然指向陡坡下的黑影,那洞口被藤蔓半掩着,像头巨兽半张的嘴,“进去!”
五人连滚带爬地冲进矿井,刚躲到一块烟熏火燎的巨石后,追兵的脚步声就从洞口传来,靴底踩碎碎石的声响在巷道里被放大,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强哥的声音裹着雨气飘进来,带着得意的狞笑:“秦大川!冬尼娅!你们跑不掉的!安雅是北约点名要的人,识相的就把她交出来,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冬尼娅从背包里摸出最后一枚烟雾弹,又掏出把军用匕首塞进安雅手里,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女孩手心发颤:“握紧,防身用。”她转头看向秦大川三人,眼神锐利如刀,“矿井里地形复杂,他们不敢贸然用枪。等会儿我引爆烟雾弹,大川带安雅往左边岔路跑,我和大地、阿峰断后。记住,往有铁轨的方向走,那是以前运煤的主通道,能通到山外的货运站。”
“要走一起走!”秦大川攥紧了撬棍,金属棍身被体温焐得发烫,“你断后就是送死!”
“没时间争了!”冬尼娅突然扯开嗓子朝洞口喊,声音在巷道里撞出回声,“安德烈!有种你就进来单挑!别像条丧家犬似的躲在后面吠!”
洞口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传来强哥阴恻恻的冷笑:“好啊,我倒要看看克格勃的娘们有几分能耐!”
就在他带人踏入洞口的瞬间,冬尼娅拉掉烟雾弹的拉环,狠狠扔了过去。浓烈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呛得人眼泪直流,咳嗽声此起彼伏。
“走!”
秦大川拽着安雅冲进左侧的巷道,矿灯的光柱在黑暗中劈开一条路。阿峰则抄起根生锈的铁轨,朝着烟雾中模糊的人影猛砸过去,“哐当”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惨叫。秦大地掀翻旁边的矿车,煤块滚落的哗啦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在巷道里层层叠叠地回响。
烟雾中,强哥的怒吼声、子弹上膛的咔咔声、铁器碰撞的铿锵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致命的网。冬尼娅借着烟雾掩护,像只敏捷的猎豹穿梭在巷道间,军用匕首每次挥动都带起一道寒光,切开空气,也切开皮肉。
当烟雾渐渐散去,巷道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和倒在地上的追兵。强哥捂着流血的胳膊,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铁轨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他看着空荡荡的岔路口,眼神阴鸷得像这矿井深处的黑暗,突然暴喝:“给我追!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谁敢让他们跑了,我崩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