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星脉在牧燃的手臂上凸起,像一条要炸开的线。青筋一直爬到肩膀,皮肤下面有灰色的东西在流动。这不是血,也不是力气,是他在时间尽头带回来的东西。每一条经络都像被烧红的铁丝穿过。
他右手猛地往下压,五指张开成爪。脚下的灰尘突然炸开,黄沙冲天而起,变成一只巨大的手掌。那手掌有两丈宽,手指粗得像树根,掌心有很多古老的纹路。
“砰!”
四个守卫被拍飞出去,盔甲碎裂,金属片乱飞,砸进石狮子底座,火星四溅。他们撞上柱子,骨头断裂,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动不了。有一个还想爬起来,刚伸手就咳出带内脏的血,趴下不动了。
地上只剩他们的身影,歪歪扭扭地躺着,像被人扔掉的玩具。
牧燃没看他们一眼。他的眼睛只盯着背上那个少年——白襄。他弯腰把他背好,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他。白襄的脸很白,嘴唇发青,呼吸微弱,但还有体温。只要还活着,就够了。
他抬脚跨过门槛,踩在院子里的青砖上。砖头湿漉漉的,映出他孤单的身影。整个院子好像安静了一瞬。
这时,天空突然变黑。
乌云聚拢,太阳被遮住。三个人凭空出现,站在半空中,衣服飘动,脚下踩着发光的符文阵。那些符文闪着星光,一圈圈旋转,地面开始裂开,缝隙里透出蓝光。
中间那人眉心有个灰色火焰的印记,声音低沉:“牧燃,你擅闯禁地,打伤守卫,知道错了吗?”
声音不大,但整个院子都在震。
牧燃停下脚步,没抬头,只说:“错?昨晚天地停顿,只有白襄逆行时间长河,带回第一缕光。今天你们不救他,才是错。”
上面的人冷哼一声:“少主的事先不说。你身上那东西是禁忌之物,叫‘烬种’,一旦失控会毁掉万界。立刻交出来,不然——”
话没说完,三人同时抬手。空中出现三把光刃,一把对准脖子,一把对心脏,一把对丹田。刀还没靠近,牧燃脖子边已经渗出血珠。
风停了,鸟不叫了,连池塘里的鱼都僵住了。
牧燃终于抬头,眼里闪着灰光,嘴角露出一丝笑:“不然怎样?杀了我?那你们永远别想知道——这碎片为什么会听我的。”
他说完,左手摸向怀里那块焦黑的碎片。指尖碰到的一刻,碎片亮了一下,一道细灰线从裂缝里钻出来,爬上他的手掌,和灰星脉连在一起。
那一瞬间,天地仿佛静止。
空中三人脸色变了。他们没想到,这块封印百年的禁忌之物,竟会对一个普通人产生反应。
牧燃站着没动,脊背挺直,灰线在他皮下游走,像要破体而出。他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很重:“我不求你们救白襄。我只要一块地方,让他躺着,让我研究这碎片。如果不行……我就烧了这座府,开出一条路。”
风吹起地上的灰,在他身边转圈。砖缝里的尘土轻轻抖动,屋顶瓦片沙沙响,梁柱发出呻吟。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有点忌惮。他们感觉到,牧燃体内的力量不只是烬灰,而是更危险的东西——来自时间尽头的火种。
“你以为一个人就能对抗整个烬侯府?”中间长老声音更冷,“你知道激活碎片会引来多大灾祸吗?过去的因果会反噬你,把你撕碎,魂都留不下。”
“我知道。”牧燃答得很快,“我也知道是谁带回了光。是他。”他侧头看了看背上的白襄,声音有点抖,“他用命换来的重启。他在时间断层里走了七天七夜,灵魂都被割碎了。可你们呢?他还没死,你们就把门关上,还要我交出唯一能救人的东西。”
他看着三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不是怕碎片。你们是怕……真的有人能控制它。”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
三位长老脸色不变,但手指微微颤了一下。这句话戳中了他们最不想承认的事——他们不是守护者,是监守者。他们靠封锁过去、掌控未来来维持权力。如果真有人能驾驭烬种,他们的地位就会崩塌。
“让开。”牧燃往前走一步,脚下的青砖“咔”地裂开,裂缝迅速蔓延三尺远。
三人立刻抬手,星光再次凝聚,三把光刃快速旋转,杀气扑面而来。
“你再动一步,就是全府为敌。”
“我已经进来了。”牧燃冷笑,“我不是来求你们的。”
他说完,右手抬起,五指张开。灰线从胸口冲上手臂,皮肤裂开,灰烬从中涌出,在掌心绕成旋风。他左脚划地一圈,地面灰尘聚拢,形成三个圆环,隐隐和天上星光对应,像一座古老的阵法。
这不是攻击,是一种宣告:他不再遵守任何规则。他是拾灰者,也是打破规矩的人。
空中三人终于变了脸色。中间长老眉心的印记亮起,嘴里念起古老咒语,每一个音节都沉重无比。脚下符文阵急速转动,天地灵气震荡,虚空泛起波纹,像是有什么门要打开。
另外两人马上配合,双手结印,星光织成一张大网,朝牧燃罩下来。这网叫“囚星锁命”,曾经困住过神明,现在用来对付他,已经是全力出手。
牧燃没动。
就在网快要落下的瞬间,他怀里的碎片猛地一震。那道灰光突然拉长,连上他掌心的灰气,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像断掉的命又被接上了。
嗡——
一声轻响扩散开来。不是力量,而是记忆;不是武器,而是身份。
空中三人身体一震,脚下的符文阵出现裂痕。这不是力量对抗,是法则层面的压制。他们的术法来自烬侯府传承,而这碎片,属于更古老的年代。
牧燃抓住机会,向前冲去。
他没打任何人,而是背着白襄,直奔府内一间偏殿。那里有过温玉阵,能续命。传说这阵用地下暖玉布成,能让将死之人多活三天。
三把光刃追来,被他身后灰气形成的屏障挡住。每次撞击,他的皮肤就掉一层灰,肩上甚至露出白骨,血肉和灰交替出现。但他没有停下。
一步,两步,三步。
他踢碎挡路的灯,撞开冲来的执事,身后拖着长长的灰迹,像一条燃烧的路。
“拦住他!”高层怒吼。
十几个人跳出来,拿着符牌、锁链、钉子,全都对准牧燃。可他们刚靠近,碎片又亮了。灰光扩散,所有符牌失效,灵纹变暗,锁链断裂,钉子落地生锈,空气都有焦味。
没人敢再上前。
牧燃冲到偏殿门口,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屋子里一切如旧,檀香还在,中央的温玉台散发着柔和光芒,像在呼吸。
他小心把白襄放上去,摸了摸鼻息。还好,还在。虽然弱,但稳。他解开少年胸前染血的衣服,取出一根插在皮肉里的黑色晶刺——这是时间反噬留下的毒,不清除的话,温玉阵也没用。
他咬破手指,用血画了一个逆纹,指尖缠着灰焰,慢慢把能量送进白襄体内,逼出毒素。每一丝力气都控制得很准,不敢出错。
刚站起身,身后传来压迫感。三位长老到了门口,悬浮半空,星光暴涨,杀气冻结空气。
“你逃不掉。”中间长老盯着他,“就算你现在护住他,你也活不过三天。每次用烬灰,你的身体就在消失。等你化成灰那天,碎片也会跟着灭。”
牧燃转过身,站在温玉台前,挡在白襄前面。他脸上已有大片灰斑,右手小指没了,只剩焦黑断口,左耳边缘也开始透明,像要随风散去。但他眼神依旧清楚,坚定。
“我不需要活过三天。”他说,“我只需要——活着的时候,做成这件事。”
他举起左手,掌心托着那块碎片。灰光流转,表面浮现出一道细纹,形状像眼睛,睁开一瞬,又闭上。
三位长老沉默了。
他们看着这个男人,忽然明白:他已经不在乎输赢。他在乎的是,在彻底消失前,能不能点亮那盏灯——那盏只有灯主血脉才能唤醒的命灯。
很久后,中间长老开口,声音少见地疲惫:“你知道我们不会让你带走它。”
“我不带走。”牧燃看着温玉台上昏睡的少年,轻声说,“我会在这里解开它。要么成功,要么……我们一起化灰。”
风吹过屋子,卷起一点灰,穿过门槛,带走一片寂静。
三位长老互相看看,缓缓退后半步,让出了通道。
但他们仍悬在空中,目光紧紧锁住他。
战斗没结束,只是换了方式。
牧燃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