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被小心翼翼地放进特制的铁箱里,铁箱内壁涂了厚厚一层硫磺粉——这是阿依娜说的,能暂时抑制蛊虫活动。但能抑制多久,谁也不知道。
“先查其他四个点。”苏清栀当机立断,“药房、厨房、水井、马厩。阿依娜,你带路。”
寻踪蛊被重新放出笼子。这次它没有犹豫,径直飞向药房方向。
药房里,谢怀瑾还躺在榻上休息,永宁公主正在给他喂药。见苏清栀等人神色凝重地进来,两人都愣住了。
“清栀姐姐,怎么了?”永宁公主放下药碗。
“没事,例行检查。”苏清栀尽量让语气轻松些,但眼睛已经快速扫视药房各处。寻踪蛊在药柜上方盘旋,背甲紫光闪烁。
“那里。”阿依娜指着药柜第三排。
苏清栀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是普通的当归、黄芪、党参……她一件件拿出来检查,直到摸到最底层,手指触到一个硬物。
是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木盒。
“又是蛊卵?”李玄策拄着拐杖跟进来,见状脸色难看。
阿依娜感应后摇头:“不,这次是……已经孵化的成虫。而且不止一只,至少有十几只。”
苏清栀立刻合上抽屉:“所有人退出去。阿依娜,有办法处理吗?”
“可以用火烧,但必须在密闭空间,否则成虫会飞出来。”阿依娜说,“我这里有特制的‘焚蛊香’,点燃后烟雾能杀死蛊虫。但烟雾也有毒,人不能待在屋里。”
“那就烧。”苏清栀果断道,“墨十七,把药房所有门窗封死。阿依娜,准备焚蛊香。其他人全部撤到院子里。”
一刻钟后,药房门窗被棉被堵得严严实实。阿依娜从门缝塞进一支点燃的线香,然后迅速封死最后一个缝隙。
屋里很快传来“嗤嗤”的声响,像是虫子在挣扎。紧接着是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从门缝里渗出来。
“这味道……”永宁公主捂住口鼻,“好难闻。”
“蛊虫被烧死都这样。”阿依娜解释,“焚蛊香是用硫磺、雄黄、朱砂等至阳之物制成,专克阴邪蛊虫。就是成本有点高,一支要五十两银子。”
苏清栀听到这话,下意识算了笔账:药房这一支五十两,后面还有三个点,就是一百五十两。加上之前陷阱的材料费七百两,总共八百五十两了。
“记账。”她对墨临渊说,“这些都属于剿匪开支,到时候从赏金里扣。”
墨临渊看了她一眼:“这种时候你还算得清账?”
“什么时候都得算清。”苏清栀理直气壮,“不然万一我死了,谁帮你们讨债?”
墨临渊不说话了,只是握紧了剑柄。
药房里的动静渐渐平息。等了约莫半柱香时间,阿依娜才小心地打开一条门缝——烟雾已经散了大半,但焦臭味还是很浓。她放出一只普通蛊虫进去探路,蛊虫在屋里飞了一圈,安然无恙。
“可以进去了。”
众人进去一看,药柜抽屉附近散落着十几只焦黑的虫尸,每一只都有拇指大小,形状狰狞。苏清栀用镊子夹起一只仔细看了看,脸色沉下来:“这是‘噬心蛊’,专咬人心脉。如果刚才直接打开盒子,这些虫子会瞬间飞出来,钻入最近的人体内。”
永宁公主吓得脸色发白:“那、那谢大夫……”
“他运气好。”苏清栀看向榻上昏迷的谢怀瑾,“这些蛊虫被关在抽屉里,离他有段距离。而且焚蛊香起作用很快,它们没机会飞出来。”
排查完药房,接下来是厨房。
厨房里的木盒藏在米缸底部,里面是“腐肠蛊”的虫卵——这种蛊虫进入人体后会快速繁殖,啃食肠道,让人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同样用焚蛊香处理掉。
第三个点是水井。
水井在庄子中央,是所有人的饮水来源。如果这里被下蛊,后果不堪设想。
寻踪蛊飞到井口上方,背甲紫光闪烁得异常剧烈。
“井里……”阿依娜声音发颤,“井里的蛊虫气息最浓。而且……是活水传播型的。”
“什么意思?”墨临渊问。
“就是蛊虫会在水里产卵,卵随水流扩散,喝了井水的人都会中蛊。”阿依娜脸色苍白,“这种蛊叫‘水线蛊’,中蛊者初期无症状,七天后蛊虫成熟,会从内部啃食五脏六腑……”
苏清栀立刻下令:“所有人,从现在起不准喝井水!马上去通知庄子里的每个人,饮用水全部改用后山泉水!”
墨十七领命而去。
但问题来了:井里的蛊怎么清除?
“水线蛊怕高温,也怕盐。”阿依娜说,“但井太深,不可能把水全部烧开。撒盐的话……需要大量粗盐,至少五百斤。”
“五百斤粗盐?”李玄策倒抽一口凉气,“庄子里的库存最多一百斤。”
“那就去买。”墨临渊说,“墨十七,立刻派人去镇上采购,有多少买多少。钱从本王私库出。”
“等等。”苏清栀拦住他,“买盐动静太大,教主会察觉。而且……”她看向井口,“我怀疑井里的蛊虫不止水线蛊一种。教主既然敢在这里下蛊,肯定还有后手。”
她走到井边,探头往下看。井很深,水面在五六丈下,映着天空的倒影,看起来清澈正常。但阿依娜的寻踪蛊反应不会错。
“我需要下去看看。”苏清栀说。
“不行!”墨临渊和李玄策同时反对。
“我必须下去。”苏清栀坚持,“只有亲眼看到是什么蛊,才能想出应对办法。而且我身上有避毒珠,一般的蛊虫近不了身。”
她从怀里掏出那颗白色的珠子——这是她娘留下的遗物之一,以前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记忆恢复一些后,她想起来这珠子能避百毒。
墨临渊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让步:“本王跟你一起下去。”
“井口太小,只能容一人。”苏清栀摇头,“王爷,您在上面接应我。如果我下去一刻钟没动静,您再下来。”
她说着,已经让墨十七拿来绳子和吊篮。绳子系在井边的大石头上,吊篮放下去。苏清栀坐进吊篮,一手握着避毒珠,一手拿着火折子。
“慢点放。”她对墨十七说。
吊篮缓缓下降。井壁湿滑,长满了青苔。越往下,光线越暗,空气也越阴冷。苏清栀点燃火折子,橘黄的光照亮周围。
降到水面时,她停下。火光照耀下,井水看起来清澈见底。但她仔细看,发现水里有细小的、几乎透明的丝状物在游动——那就是水线蛊的幼虫。
不止。水底的石缝里,还趴着几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背甲上有着暗红色的花纹。
“血甲蛊……”苏清栀认出来了。这种蛊虫不伤人,但会释放毒素污染水源,毒素累积到一定程度会让人产生幻觉。
她正要细看,突然,一只血甲蛊猛地从水底弹起,直扑她的面门!
苏清栀侧头躲过,但吊篮因此剧烈摇晃。她一手抓住绳子,另一手挥动火折子驱赶蛊虫。更多的血甲蛊被惊动,纷纷从石缝里钻出来。
“王妃!”井口传来墨临渊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苏清栀喊道,“但蛊虫数量很多,必须尽快清除!”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拔掉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倒进水里。这是她特制的驱蛊粉,遇水即溶,能暂时麻痹蛊虫。
粉末入水,那些血甲蛊的动作明显迟缓了。水线蛊幼虫也开始往水底沉。但苏清栀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驱蛊粉效果只有半个时辰,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清除所有蛊虫。
“拉我上去!”她朝井口喊。
吊篮开始上升。就在升到一半时,井壁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直直砸向吊篮!
“小心!”墨临渊的惊呼从井口传来。
苏清栀想躲,但吊篮空间太小。她只能尽力侧身,石头擦着她的肩膀落下,砸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剧痛从肩膀传来,但更糟的是——吊篮的绳子被石头划断了三分之一!
“绳子要断!”李玄策在井口大喊。
墨临渊想都没想,纵身跳进井里!
“王爷!”众人惊呼。
墨临渊下落速度极快,但他精准地抓住了还在下坠的吊篮边缘。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死死抓住,另一只手拔出剑,狠狠插进井壁!
剑身没入石缝三寸,暂时稳住了两人下坠的趋势。
吊篮悬在半空,离水面只有一丈。绳子还在“咯吱咯吱”作响,随时可能彻底断裂。
苏清栀抬头,看着紧紧抓住吊篮的墨临渊。火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汗水从他额角滑落。
“王爷,”她忽然说,“您跳下来,劳务费得加倍。”
墨临渊低头看她,嘴角扯出一个笑:“都这时候了,还算账?”
“当然要算。”苏清栀也笑了,“救命之恩,按市价至少一万两。我给您打个折,八千两,从欠您的债里扣。”
“成交。”
绳子终于承受不住,“啪”地彻底断裂!
但就在同一瞬间,墨临渊拔出剑,抱着苏清栀,足尖在井壁上连点三下,借力向上纵跃!
三丈、两丈、一丈——井口就在眼前!
李玄策和墨十七趴在井口,伸手抓住墨临渊的手臂,用力将两人拉了上来。
苏清栀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肩膀的伤口在渗血,但她顾不上,先检查墨临渊的情况:“您受伤了吗?”
“没事。”墨临渊手臂上有几道擦伤,但都不深。他看向苏清栀的肩膀,“你呢?”
“皮肉伤。”苏清栀从怀里掏出金疮药,自己撒上,“就是这衣服……可惜了,新做的,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众人:“……”
都这时候了,她还在心疼衣服!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算账的声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还能算账,就说明人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