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瑾的伤势稳住了。
匕首上的迷药虽然让他昏迷,但也阴差阳错地减缓了出血速度。苏清栀守了他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他的脉搏才彻底平稳下来。
“命保住了。”苏清栀擦去额头的汗,对守在旁边的永宁公主说,“但伤口太深,至少要卧床半月。这期间不能移动,不能激动,否则伤口裂开会很麻烦。”
永宁公主眼睛红肿,但总算止住了哭:“谢谢清栀姐姐……我、我会照顾好他的。”
“你也去休息。”苏清栀看着她苍白的脸,“一夜没睡,再熬下去你也要倒。谢大夫这儿有墨十七看着,出不了事。”
永宁公主还想坚持,但被苏清栀强硬地推出了门。门关上后,苏清栀靠在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熬了一夜,现在眼前都在发黑。
一只手扶住了她。墨临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递过来一碗参汤:“喝了。”
苏清栀接过,一饮而尽。温热的汤水下肚,总算有了点力气。她看向墨临渊:“王爷,布防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已经开始了。”墨临渊说,“庄子外围设了三道防线,每道二十人,十二时辰轮值。所有出入口都装了机关,夜间会洒特制的药粉,有人踩过会留下荧光痕迹。另外,阿依娜在几个关键位置放了示警蛊,有陌生人靠近蛊虫会叫。”
苏清栀点点头,走到桌边铺开庄子地形图:“这些还不够。教主能潜入一次,就能潜入第二次。我们需要更隐秘的陷阱——在他可能潜入的路线都布上。”
她指着图上的几个点:“东墙这里,墙根下种的是驱虫草,可以换成‘醉仙草’。这种草白天无异样,但夜里会散发无色无味的香气,吸入者会四肢无力,内力运转滞涩。”
“西厢房后的狗洞,封死,但在封口处埋‘痒痒雷’——用痒痒粉做的触发式炸药,威力不大,但炸开后粉末漫天,够入侵者受的。”
“还有这里,药圃到主屋的必经之路,地下埋‘绊马索’,但不是普通的绳索,是涂了麻药的铁丝。一旦绊倒,麻药见血生效,三个时辰动弹不得。”
她一连说了七八处布置,每处都详细说明了用什么材料、怎么设置、效果如何。说完后,她抬头看向墨临渊:“这些布置,大概需要三天时间。材料费……我算算。”
她拿起炭笔在旁边纸上快速计算:“醉仙草五十株,市价一株十两,五百两;痒痒粉原料,硫磺、辣椒、花椒等,大概一百两;麻药用的曼陀罗花粉,五十两;铁丝、绳索、触发机关零件……这些王府库房应该有库存,算折旧费五十两吧。”
她顿了顿:“总共七百两。王爷,这笔钱您出还是我出?如果是我出,得记在剿灭圣教的公账上,到时候从赏金里扣。”
墨临渊看着她认认真真算账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女人真是……永远清醒得可怕。
“本王出。”他说,“不过本王有个条件。”
“您说。”
“这些陷阱布置期间,你不准亲自参与。所有体力活交给墨十七他们,你只负责指挥和验收。”
苏清栀皱眉:“那怎么行?有些机关很精细,必须我亲自——”
“这是条件。”墨临渊打断她,“你身体还没好,昨晚又熬了一夜。要是再累倒,别说抓教主,你连本王的十六万两都还不清。”
苏清栀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到墨临渊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行吧。但验收必须我亲自来,不然质量不过关我不负责。”
“可以。”
协议达成。苏清栀又喝了碗参汤,然后被墨临渊强行按在床上休息两个时辰。她本来不想睡,但身体实在撑不住,沾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午后。
醒来时,墨临渊不在房间,桌上放着还温着的饭菜。苏清栀简单吃了点,就出门去检查陷阱布置进度。
庄子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暗卫们在各处忙碌,有的在挖坑埋机关,有的在墙上安装触发装置,还有的在调配药粉。阿依娜带着几个苗疆勇士,在关键位置布置蛊虫——不是攻击性的,而是示警和追踪用的。
“王妃。”墨十七看见她,快步过来,“东墙的醉仙草已经换好了,按您的吩咐,每隔三尺一株,共五十七株。西厢房的‘痒痒雷’也埋好了,触发线埋在离地面一寸处,除非趴着爬,否则肯定踩到。”
苏清栀点点头,亲自去检查了几处。醉仙草的种植深度、角度都符合要求;痒痒雷的触发装置也很灵敏;绊马索的位置隐蔽,麻药涂得均匀。
“不错。”她难得夸了一句,“工钱加一成。”
墨十七眼睛一亮:“谢王妃!”
正说着,李玄策拄着拐杖过来了——世子爷伤没好利索,但闲不住,非要帮忙。
“清栀姐姐,”他说,“我刚才巡视时发现个问题。庄子后山那条小路,虽然平时没人走,但万一教主从那儿潜入呢?要不要也布上陷阱?”
苏清栀想了想:“那条路太窄,布大型陷阱不合适。不过可以埋些‘地听’——陶罐倒扣埋在地下,有人走过会有回声,值守的人能听见。”
“这个我来!”李玄策主动请缨,“埋东西我在行,火焰山挖矿练出来的。”
“行,但小心伤口。”苏清栀叮嘱,“地听要埋一尺深,罐口朝上,上面盖薄土。每十步一个,埋二十个就够了。材料去库房领,记我账上。”
“好嘞!”
李玄策兴冲冲地去了。苏清栀继续巡视,走到药圃时,看见永宁公主正在给谢怀瑾熬药。谢怀瑾已经醒了,靠在躺椅上,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
“感觉怎么样?”苏清栀走过去问。
“死不了。”谢怀瑾苦笑,“就是疼。王妃,您那麻药能不能再给点?”
“不能。”苏清栀无情拒绝,“麻药用多了伤神经,疼就忍着。反正医药费我出,疼又不花钱。”
谢怀瑾:“……”
永宁公主忍不住笑:“清栀姐姐,你就别逗他了。谢大夫这次可是替我挡的刀,我要好好谢他。”
“怎么谢?”苏清栀挑眉,“以身相许?”
永宁公主脸瞬间红了:“清栀姐姐!”
谢怀瑾也咳嗽起来,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呛的。
苏清栀看着这对别扭的“普通朋友”,摇摇头,走了。边走边嘀咕:“谢大夫这次医药费全免,算工伤。但公主的照顾费……算了,就当媒人红包,不收钱了。”
她继续巡视,把庄子里外都检查了一遍。陷阱布置得很顺利,三天内完工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太顺利了。
教主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布设天罗地网吗?他会没有后手吗?
傍晚时分,这种不安得到了验证。
阿依娜急匆匆找到她,手里捧着寻踪蛊的笼子。蛊虫背甲闪着诡异的紫光,触角疯狂摆动。
“王妃,出事了。”阿依娜声音发颤,“寻踪蛊……感知到庄子里有圣教的气息。而且不止一处,至少……有五个点。”
苏清栀脸色一变:“具体在哪儿?”
“药房、厨房、水井、马厩,还有……”阿依娜顿了顿,“王爷的房间。”
房间里?苏清栀心脏猛地一跳。
“走,去看看。”
两人快步来到墨临渊房间。阿依娜把寻踪蛊放出来,蛊虫在房间里飞了一圈,最后停在衣柜前,背甲的紫光闪得刺眼。
苏清栀打开衣柜,一件件检查。衣服、配饰、文书……都没有异常。直到她翻到最底下,摸到一个硬物。
拿出来一看,是个巴掌大小的木盒。盒子做工精致,表面刻着扭曲的蛇形图案——和之前那块布料上的圣教标记一模一样。
她没打开,而是把盒子递给阿依娜:“能感应到里面是什么吗?”
阿依娜闭目感应片刻,睁眼时脸色惨白:“是……蛊卵。而且已经孵化了,随时可能破盒而出。”
苏清栀盯着那个木盒,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冷。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她轻声说,“在我们忙着布设外围陷阱时,他已经把杀招埋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
窗外,天色渐暗。
第一轮交锋,似乎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