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月宴的喧嚣渐渐散去,楚倾凰乘着将军府的马车驶离三皇子府。夜色深沉如墨,长街上寂静无声,只余下车轮碾过青石路面发出的规律辘辘声,在空旷的夜里传得很远。她放松地靠在柔软的车壁上,连日来的紧绷心神稍得舒缓,指尖却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间那枚新佩的羊脂玉佩。
玉佩触手温润,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暖意,显然是极为上乘的和田美玉所制。借着车内琉璃灯盏中摇曳的温暖烛火,她将其举到眼前,细细端详。那并蒂莲的雕工堪称鬼斧神工,每一片花瓣的舒展弧度,每一条脉络的走向,都栩栩如生,甚至连那细密花蕊的纹理都清晰可辨,仿佛下一刻就能嗅到莲香。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花心处镶嵌的那颗不过小指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宝石。它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幽幽地泛着一种深邃如子夜苍穹、却又清透如高山寒潭的湛蓝光泽。这光芒……楚倾凰的心猛地一跳——与她那神秘系统界面散发出的蓝光,何其相似,几乎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疑云骤起。
回到守卫森严却静谧的将军府,她立刻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留在弥漫着淡淡檀香的闺房之中。窗扉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唯有桌案上那盏孤灯跳跃着,将她专注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她再次取出那枚玉佩,就着稳定的烛光,翻来覆去地研究。
不知为何,每当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颗冰凉的蓝宝石时,心底深处便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不像是陌生,倒像是某种……迟来的共鸣?仿佛这枚玉佩与她之间,存在着某种超越了时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刻渊源。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忽然想起系统界面上那些流转的、她始终不明含义的神秘符文。将记忆中的符文轮廓与玉佩上那些作为装饰的、极其细微的缠枝莲纹暗暗比对——虽然不尽相同,但那种独特的韵律感、那种蕴含着某种规律的布局方式,竟有着惊人的神似!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猛地劈入她的脑海——莫非这枚萧夜离郑重赠予的玉佩,与她脑海中那个来历不明的系统,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这个想法让她呼吸微促。犹豫仅仅持续了片刻,强烈的好奇与探寻真相的欲望便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除,依照着某种直觉的指引,将那枚温润的玉佩轻轻贴上自己的额前,随即闭上双眼,全力凝神静气,将全部意识沉入识海。
起初,四周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与寂静。但渐渐地,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暖流,仿佛自有生命般,自紧贴额头的玉佩深处缓缓流出,如涓涓细流,平稳而持续地汇入她的眉心,涌入那片虚无的识海之中。
紧接着,那熟悉的、冰冷的机械提示音,竟接连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打破了寂静:
【检测到特殊能量源...能量属性匹配...】
【系统能量补充中...5%...15%...30%...】
【能量阈值达到临界点...解锁隐藏功能:记忆回溯(初级)】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开,让她浑身剧震,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玉佩!这玉佩……竟然真的与系统有关!它能给系统补充能量,甚至……解锁了新的功能?“记忆回溯”?这四个字让她心头狂跳,仿佛触碰到了某个巨大秘密的边缘。
她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机会就在眼前!她再次凝神,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额前那枚看似普通,实则玄妙的玉佩之上,试图引导、或者说,是接纳那可能随之而来的一切。
这一次,不再是暖流,而是一些模糊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开层层涟漪,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漫天飞雪,凛冽呼啸,视野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无尽的纯白与酷寒。一个身着玄色衣袍、脸上戴着熟悉的银质面具的男子,正不顾一切地跪在冰冷的雪地之中,墨色的长发早已被落雪染白。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绯色罗裙,在这素白的世界里鲜艳得刺眼,如同泣血的寒梅。然而,那绯色罗裙的胸口处,已被大片大片的暗红血迹浸透、濡湿,仍在不断地晕开,在洁白的雪地上勾勒出大朵大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男子俯下身,整张脸都埋在那女子染血的颈窝,他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嘶哑破碎的嗓音在呼啸的风雪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绝望与痛悔,一遍遍地重复:
“倾凰…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救你…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那声音…那声音即便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她也绝不会错认!
分明是萧夜离!
画面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云,骤然破碎、消失。
楚倾凰猛地睁开双眼,像是刚从水底挣扎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间与后背早已被涔涔冷汗浸透,扶在桌案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个画面虽然短暂模糊,但其中蕴含的绝望、悲伤与刻骨铭心的痛苦,却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窒息,仿佛那冰天雪地的寒意还残留在这温暖的闺房之中。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狂跳不止、隐隐作痛的心口,一个清晰无比的认知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
原来他口中那沉甸甸的“这一世”,绝非空穴来风!他们之间,真的存在着一段她不记得、却深刻影响着他的,不为人知的过往!而那过往的结局……竟是一场如此惨烈的生死之别!
夜色更浓,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拉回了她惊悸的思绪。她低头,凝视着手中这枚看似温润无害的玉佩,目光变得无比复杂。这枚玉佩,不仅仅是一件信物,它更像是一把钥匙,正在缓缓开启一扇通往迷雾重重过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