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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夜幕下的密谋

1915年3月10日,晚上10时47分,新沙佩勒战役第一天的枪声已基本平息,但战场上弥漫着一种更为险恶的寂静。

在德军防线后方约三公里处,一座原本属于当地葡萄酒商人的半地下室酒窖,现在成为了第6巴伐利亚预备师的前线指挥部。酒窖厚重的石墙抵挡了大部分炮击,空气中仍残留着葡萄酒发酵的淡淡酸味,但此刻这里的气氛与美酒佳酿毫不相关。

煤油灯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投下晃动的阴影,地图桌旁围站着十几名军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站在主位、背脊挺直如钢枪的身影上。

冯·法尔肯海因少将,四十八岁,普鲁士军事贵族,三周前刚从东线坦能堡战场调至西线。他的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疤——那是马祖里湖区战役中俄军骑兵马刀留下的纪念。此刻,这道伤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先生们,”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音节都像冰锥般清晰锐利,“英国人今天给了我们沉重一击,这是事实。他们的炮火准备规模前所未有,步兵突击也展现出可敬的勇气和纪律。”

他停顿了一下,白手套包裹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代表英军突破区的红色楔形上轻轻敲击。

“但是。”这个转折词让所有军官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犯下了三个致命错误。”

法尔肯海因举起戴着白手套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数着:

“第一,他们过于关注纵向突破,忽略了横向扩展。这个‘缺口’宽度不足两千码,却试图向纵深推进近一英里。这是军事地理学上的愚蠢。”

“第二,他们没有彻底肃清两翼。莫莱特-皮埃尔地区和‘灌木丛’防线虽然遭受重创,但我们的士兵仍在战斗。这些部队就像未被拔除的毒牙,仍然可以咬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耳语,“他们在突破后没有立即投入决定性预备队扩大战果。这意味着他们犹豫了,给了我们反应的时间。”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情报官冯·阿尼姆上尉打破了沉默:“将军,我们的侦察确认,英军第7师和第8师的主力确实集中在突破区正面。他们的预备队——主要是印度拉合尔师——正在夜间调动,显然准备在明天清晨发动新一轮进攻。”

“空中侦察呢?”法尔肯海因问道。

“最后一架侦察机在日落后返回,飞行员报告看到大量英军运输车辆在缺口后方集结。但更重要的是……”阿尼姆上尉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他们发现了英军部署的薄弱环节:南翼‘灌木丛’防线与奥贝尔农场之间的结合部。这里的防御相对薄弱,似乎英军认为这个区域已经安全。”

法尔肯海因的眼睛在煤油灯光下闪着捕食者般的光芒。他俯身研究地图,用比例尺仔细测量着距离。

“结合部宽度?”他头也不抬地问。

“根据侦察和前线单位报告,大约一百五十到两百码。地形相对平坦,但布满弹坑和废墟,不利于大规模部队展开,却非常适合小股精锐部队渗透。”

法尔肯海因直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名军官。那眼神里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

“英国人期待明天的黎明,期待用新一轮进攻彻底击垮我们。”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但我要让他们的黎明变成血色地狱。”

他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

“传我命令:”

“第一,第13预备步兵团,配属两个机枪连和一个迫击炮排,于凌晨4时整,从北翼莫莱特-皮埃尔方向发动佯攻。我要的不是突破,是噪音,是火光,是让英国人确信我们正在全线反击。”

“第二,第77野战炮兵团第2营,从3时30分开始,对英军后方集结区域进行骚扰射击,每五分钟一轮,制造紧张气氛。”

“第三,也是决定性的,”指挥棒重重戳在地图上那个狭窄的结合部,“组建‘施特拉赫维茨突击集群’,由以下单位组成:第55突击营全部、第6工兵爆破连、第14猎兵连、以及从第16团抽调的两个精锐步兵连。”

他转向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一位军官:“冯·施特拉赫维茨上尉,你来指挥。”

施特拉赫维茨——一个三十五岁的西里西亚人,身材瘦削,面容冷峻,眼睛是罕见的浅灰色——向前一步,靴跟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遵命,将军。”

“你的任务,”法尔肯海因的指挥棒在地图上移动,“是在佯攻开始三十分钟后,也就是凌晨4时30分,从这个结合部刺入英军防线。不要求宽度,只要求深度。你的目标是……”

指挥棒停在了一个被标记为“新沙佩勒教堂”的小点上。

“……占领并固守这个位置。它位于英军突入部队的后方,控制着主要补给通道。一旦你占领这里,我们就切断了突入英军的退路和补给线。”

他直视施特拉赫维茨的眼睛:“这不是一般的渗透任务。这是一次外科手术式的切割。你要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像毒蛇一样致命。明白吗?”

“完全明白,将军。”施特拉赫维茨的声音毫无波澜,“我们将成为插入英国人心脏的匕首。”

“很好。”法尔肯海因转向其他军官,“其余部队,在突击集群达成突破后,从两翼同时加压,逐步压缩包围圈。我不要击退,我要包围和歼灭。我要让新沙佩勒成为英国人的坟墓,让黑格将军永远记住这个名字。”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指挥部里顿时忙碌起来:通讯兵摇动电话手柄,传令兵飞奔而出,参谋军官们围在地图旁制定详细计划。

法尔肯海因走到酒窖角落,倒了一杯白兰地——这是酒窖主人留下的最后几瓶好酒之一。他没有喝,只是端着酒杯,望着墙上摇曳的阴影。

“将军,”参谋长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这个计划非常冒险。如果突击集群被发觉,或者突破后无法固守……”

“那么我们就输了这场战役。”法尔肯海因平静地接话,“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被动防守,我们同样会输,只是输得慢一些。”

他转身面对参谋长:“你知道东线和西线的区别吗,上校?在东线,我们有空间可以撤退,可以机动。但在这里……”他指着脚下,“在佛兰德斯,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我们没有后退的空间。要么打破僵局,要么被僵局吞噬。”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玻璃杯重重放在桌上。

“今夜,我们要打破僵局。”

第二章:钢铁幽灵的集结

凌晨2时30分,佛兰德斯平原被浓雾和黑暗双重笼罩。能见度降至不足三十码,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未散尽的硝烟味,以及一种更微妙的、属于死亡的气味。

在“灌木丛”防线后方约一公里处,一片被炮火彻底摧毁的橡树林里,德军的突击集群正在无声集结。

这片树林在战前是当地贵族狩猎的场所,高大的橡树已有百年树龄。但现在,大多数树木被炸断或烧焦,光秃秃的树干像无数伸向天空的骷髅手臂。在这诡异的景象中,士兵们如同幽灵般从雾中浮现,按单位集结。

汉斯·韦伯下士所在的连队——经过白天的战斗,已从满编180人减员至不到90人——被临时编入突击集群的侧翼掩护分队。当他们接到命令时,连长达尔少尉的脸色异常严肃。

“夜间渗透攻击,目标是英军防线结合部。”达尔少尉在连队集结地低声传达命令,“我们不是主攻,但任务同样危险:保护突击集群的右翼,清除可能遇到的英军警戒哨,并在突破后建立防御阵地。”

士兵们沉默地听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不安。他们已经战斗了一整天,大多数人只断断续续休息了不到两小时。

“装备检查。”达尔少尉继续,“每个人额外携带两枚手榴弹,双倍基数的弹药。工兵铲必须随身携带,刺刀必须磨利。”

汉斯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Gewehr 98步枪,枪管清洁,瞄准具完好;鲁格p08手枪,弹匣满装;六枚m24手榴弹,保险销已经检查;工兵铲,边缘在石头上磨过,足以砍断骨头;还有那个从不离身的金属盒子,里面装着他的个人物品和……那些神秘的打孔卡。

“夜间攻击……”埃里希·沃格尔一边往弹袋里装填子弹,一边压低声音对汉斯说,“在这种能见度下?我们可能会误伤自己人,甚至走散。”

汉斯没有立即回答。他正在用一块油布仔细擦拭步枪的枪机,动作缓慢而专注。完成这个仪式般的步骤后,他才抬起头:“雾是我们的掩护。英国人同样看不清,他们的警戒哨会发现得更晚。”

“但如果走散了怎么办?”

“那就记住训练内容:保持安静,跟着前面的人,用最低的声音传递信息。听到‘风暴’的口令再开火,听到‘撤退’就向教堂方向集合。”

埃里希点点头,但脸上的不安并未消失。这个年轻的士兵在白天表现出乎意料的勇敢,但夜间战斗是另一回事——黑暗放大了所有恐惧,未知的威胁比可见的敌人更可怕。

不远处,突击集群的主力正在做最后准备。这是一支精心挑选的部队,每个士兵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装备着当时德军最先进的武器。

第55突击营的士兵全部装备着mp18冲锋枪的早期试验型——这种全自动武器在当时极为罕见,射速高达每分钟500发,适合近距离突击。此外,他们还携带了长柄手榴弹、工兵铲和近战匕首。

第6工兵爆破连的士兵则背负着更专业的装备:炸药包、爆破筒、剪线钳、火焰喷射器。火焰喷射器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武器,只有少数精锐工兵单位装备。这种武器虽然笨重且危险(操作手常常成为敌方狙击手的优先目标),但在堑壕战中具有恐怖的威慑力。

第14猎兵连由全军最优秀的射手组成,每人都是神枪手,专门负责清除敌方军官、机枪手和炮兵观察员。他们使用的Gewe98步枪配备了新式的4倍瞄准镜,精度在400米内足以致命。

冯·施特拉赫维茨上尉站在一个倒下的橡树干上,看着他的部队集结。煤油灯被严格遮蔽,只有微弱的红光勉强照亮他的脸。他不需要看手表——他的生物钟精确得像瑞士怀表。

“时间。”他低声说。

“2时47分,上尉。”副官回答。

“最后简报。”施特拉赫维茨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树林中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先生们,再过不到两小时,我们将刺入英国人的心脏。”

他跳下树干,走到士兵们中间。尽管身高只有中等,但他走路的方式——每一步都像钉入地面的钉子——让他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的路线已经由侦察兵标记。”他用指挥棒在铺在地上的简化地图上划出路径,“从这里出发,向北偏东方向,穿过这片废墟区,抵达英军防线结合部。工兵将用剪钳和炸药开路,突击手跟进清理堑壕,猎兵提供掩护。”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黑暗中一双双眼睛。

“记住:这是一次外科手术。我们要安静、精准、致命。不呼喊,不吹号,不用照明弹除非绝对必要。用手势和最低的声音交流。如果遇到敌人,优先使用冷兵器或消音手段。”

“我们的目标是新沙佩勒教堂。”指挥棒指向地图上的小点,“占领并固守那里,我们就切断了突入英军的主动脉。他们将无法获得补给,无法撤退,最终只能投降或被歼灭。”

施特拉赫维茨走到一名年轻的突击手面前,这名士兵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双手微微颤抖。上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罕见的温情动作让周围的士兵都愣了一下。

“紧张是正常的。”施特拉赫维茨说,声音竟然柔和了一些,“我也紧张。但记住: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紧张,但每个人都选择站在这里。为什么?”

他转身面向所有士兵:“为了那些在昨天炮击中死去的战友。为了那些在堑壕里等待救援的伤员。为了我们身后的土地和人民。”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钢铁般的硬度:“但最重要的是,为了彼此。今夜,你的生命掌握在你身边的战友手中,他们的生命也掌握在你手中。信任他们,保护他们,完成你的任务。”

“为了德意志!”一名士官低吼道。

“不。”施特拉赫维茨出人意料地否定了这个口号,“今夜不为口号而战。今夜,为你身边的人而战。为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而战。为结束这场战斗而战。”

他最后看了一眼怀表:“3时整。各分队最后一次装备检查。3时15分,按序列出发。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士兵们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但更像是一种机械的仪式,而不是真正的祈祷。在经历了新沙佩勒的炮击和血战后,许多人已经对上帝的仁慈产生了怀疑。

汉斯检查了埃里希的装备,确保他的弹药袋系牢,手榴弹容易取用。“跟紧我,”他再次叮嘱,“如果我倒下,不要停下救我,继续前进。这是命令。”

“我不会丢下你,汉斯。”埃里希固执地说。

“这是为了任务的完成。”汉斯的眼神在黑暗中异常严肃,“个人的生命在今晚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务。明白吗?”

埃里希艰难地点头。

3时15分,第一支分队开始移动。他们排成单列,每人保持五码距离,前一个人消失在雾中后,后一个人才开始前进。没有口令,没有信号,只有最简练的手势。

汉斯所在的侧翼掩护分队被安排在序列的中部。当他们开始移动时,浓雾已经完全吞没了前方的队伍,只能通过地面上的标记——白色的布条系在残存的树桩或铁丝网上——来辨认方向。

树林逐渐被抛在身后,他们进入了一片被炮火彻底重塑的无人地带。脚下不再是土地,而是一种由泥土、弹片、碎木和未爆炸炮弹组成的危险混合物。每一步都要小心,既要避开明显的弹坑,又要警惕隐蔽的陷阱。

汉斯数着自己的步数:一百步,两百步,三百步……这是他在训练中学到的技巧,通过步数估算距离,保持方向感。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然后是身体倒地的闷响。

“停!”汉斯举起拳头。

队伍立即静止。几秒钟后,一名工兵从雾中返回,脸色苍白:“绊雷。两人伤亡。医护兵在处理。”

汉斯感到一阵寒意。英军在这片看似无人控制的区域布设了诡雷,说明他们的警戒比预想的更严密。

“绕行。”达尔少尉低声命令,“工兵在前,标记安全路径。”

队伍改变了方向,小心翼翼地绕开雷区。这个过程耗费了宝贵的十五分钟,但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3时45分,他们接近了英军防线的前沿。透过浓雾,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轮廓——残存的铁丝网、坍塌的胸墙、偶尔闪动的微弱火光(可能是英军哨兵在抽烟)。

施特拉赫维茨上尉通过手势下达命令:工兵上前,剪开铁丝网;突击手准备;猎兵寻找射击位置。

汉斯看到工兵们像影子般移动,沉重的剪钳在铁丝上发出细微但刺耳的“咔嚓”声。每一剪都让他心跳加速,担心声音会惊动英军哨兵。

但浓雾掩盖了声音,也麻痹了哨兵的警觉。当最后一道铁丝网被剪开时,英军阵地上仍然寂静无声。

施特拉赫维茨看了看怀表:3时58分。距离北翼佯攻开始还有两分钟。

他举起手,五指张开,然后一根一根收起:五、四、三、二、一……

第三章:雾中利刃

凌晨4时整,北翼方向准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那不是零星的炮击,而是精心策划的声光表演: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弹落在莫莱特-皮埃尔地区的英军阵地上;机枪发射出密集的曳光弹,在雾中拉出诡异的彩色轨迹;迫击炮弹爆炸产生的火光将天空映成橘红色。

英军阵地上立刻响起了警报。哨兵吹响警笛,军官大声呼喊,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进入战斗位置。探照灯光柱在雾中扫射,试图确定攻击方向。

“北面!德国佬从北面来了!”

“全线反击!预备队向前!”

“炮火支援!呼叫炮火支援!”

通讯线路瞬间被呼叫淹没。英军指挥部的判断与法尔肯海因的预期完全一致:德军正在发动大规模反击,主攻方向在北翼。

几乎在佯攻开始的同时,南翼的突击集群开始行动。

施特拉赫维茨的手猛地挥下。

工兵爆破手匍匐前进,将炸药包放置在英军前沿堑壕的关键支撑点下方。这些支撑点通常由加固的掩蔽部或机枪巢组成,是防线的支柱。

“引爆!”

命令通过手势传递。爆破手拉响导火索,迅速后退。

连续的爆炸震动了大地,不是来自北面,而是来自英军自认为安全的南翼。六个关键支撑点在几秒钟内被炸上天,泥土、木材和人体碎片如雨点般落下。

火焰喷射器紧随其后。操作手勇敢地(或疯狂地)接近堑壕,按下了喷射按钮。

一条长达二十码的火焰龙卷从喷射器前端喷出,温度超过1000摄氏度。火焰吞噬了整段堑壕,点燃了一切可燃物:木制支撑、沙袋、毯子、军服,以及……人体。

英军士兵的惨叫声撕裂了夜空,凄厉而恐怖。几名浑身着火的士兵跳出堑壕,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但火焰喷射器使用的燃料是稠化的汽油,粘附性极强,几乎无法扑灭。他们变成了移动的火炬,在雾中奔跑、跌倒,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这恐怖的一幕摧毁了附近英军士兵的抵抗意志。

“前进!”施特拉赫维茨不再掩饰声音。

突击手跃入被火焰清理过的堑壕段,用mp18冲锋枪扫射残敌。这种全自动武器在狭窄的堑壕中具有毁灭性的效果,一个三十发的弹匣在几秒钟内就能清空一段堑壕。

“左翼清除!”

“右翼清除!”

“前进!继续前进!”

德军像一股黑色的洪流,涌入英军防线。他们不追求宽度,只追求深度,直插防线结合部最薄弱的位置。

汉斯所在的侧翼掩护分队紧跟着主攻方向。他们的任务是保护突击集群的右翼,清除可能威胁渗透路线的英军据点。

第一个据点是“医生农庄”废墟——一栋原本属于当地医生的两层石砌房屋,现在只剩下半堵墙和地窖。根据情报,这里驻守着英军的一个排级前哨。

浓雾中,他们只能看到建筑的模糊轮廓。突然,前方传来了英军哨兵警惕的询问声:

“谁在那里?报出口令!”

声音年轻,带着明显的紧张。

汉斯屏住呼吸。他知道突击手会用冷兵器解决哨兵,但需要时间。而时间意味着被发现的风险。

回答哨兵的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工兵铲猛击钢盔的声音,然后是身体倒地的闷响。但哨兵在倒下前本能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敌袭!”废墟里响起了英军的呼喊,“德国佬渗透!”

战斗瞬间爆发。英军士兵从废墟的各个角落开火,子弹在浓雾中划过看不见的轨迹。德军士兵立即还击,枪口焰在雾中闪烁如鬼火。

“手榴弹!”汉斯吼道。

几枚m24长柄手榴弹飞向废墟。爆炸掀起了更多的尘土和碎片,暂时压制了英军火力。

“冲锋!”

达尔少尉率先跃起,汉斯紧随其后。他们冲入废墟,与英军展开了近距离混战。

浓雾和黑暗使战斗退化到了最原始的状态。士兵们往往在看清对方脸孔的瞬间就必须决定生死。汉斯在一个拐角与一名英军士兵迎面相遇,距离不到三英尺。

两人同时举枪,但堑壕太窄,步枪无法有效瞄准。英军士兵反应更快,用枪托砸向汉斯。汉斯侧身躲过,枪托砸在石墙上,震落了大量碎石。汉斯放弃使用步枪,拔出鲁格手枪,连开两枪。第一枪击中英军士兵的胸口,第二枪击中头部。

他来不及思考,继续前进。在废墟的地窖入口,他遇到了更激烈的抵抗:三名英军士兵用一挺刘易斯机枪封锁了通道。

“手榴弹!”汉斯对身后的埃里希喊道。

埃里希投出最后一枚手榴弹。手榴弹准确地滚入地窖入口,爆炸的冲击波和破片暂时压制了机枪。

汉斯冲入地窖,手枪已经打空,他拔出刺刀。地窖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晃动的影子。他感觉到有人从侧面扑来,本能地挥动刺刀。刀刃刺入肉体的感觉传来,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手上。

战斗在五分钟后结束。地窖里的七名英军士兵全部阵亡,德军也付出了四死六伤的代价。但“医生农庄”据点被清除,突击集群的右翼威胁暂时解除。

汉斯靠在墙壁上喘息,检查自己的伤势:左臂被子弹擦过,鲜血浸湿了衣袖;脸颊有一道刺刀划过的伤口,不深但疼痛。埃里希的伤更重:肩膀被刺刀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白骨隐约可见。

“包扎!”汉斯撕开急救包,用绷带紧紧压住埃里希的伤口。

“我还能战斗。”埃里希咬紧牙关说,但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我知道。”汉斯迅速包扎,“但你需要后送。”

“不!我不离开连队!”

汉斯没有时间争论。他叫来医护兵:“带他和其他重伤员去临时救护站。这是命令。”

埃里希还想抗议,但失血和疼痛让他虚弱。医护兵和另一名士兵扶着他,向后撤去。

汉斯看着埃里希消失在雾中,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既希望他安全,又为失去一个可靠的战友而遗憾。

“汉斯!”达尔少尉的声音传来,“我们继续前进!不能落后主攻方向!”

汉斯深吸一口气,捡起一支英军士兵的步枪(他自己的步枪在近战中损坏),检查了弹药:还有十五发子弹。足够了。

突击集群的渗透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到凌晨5时,他们已经突破了英军防线约六百码,距离目标新沙佩勒教堂只有不到四百码。

但阻力开始增大。英军虽然被最初的突袭打懵,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幸存下来的军官和士官开始组织抵抗,试图阻止德军的渗透。

在一段相对完整的堑壕中,德军遭遇了顽强的阻击。英军利用堑壕的拐角和掩蔽部,建立了交叉火力点。冲锋的德军士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倒下十几人。

“机枪!压制他们!”施特拉赫维茨吼道。

德军的mG08机枪开始射击,但英军躲在堑壕中,机枪效果有限。

“工兵!火焰喷射器!”

火焰喷射器操作手再次上前,但这次英军有了准备。一名英军狙击手准确地击中操作手的胸部,火焰喷射器歪倒,燃料泄漏,瞬间引燃了周围的士兵。

惨叫声中,三名德军士兵变成了火人,其中一人带着满身火焰扑向英军堑壕,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手榴弹齐射!”施特拉赫维茨改变了战术。

数十枚手榴弹同时飞向英军堑壕。爆炸连绵不绝,尘土和硝烟弥漫。

“冲锋!”

德军士兵再次跃起,这次他们成功冲入了堑壕。白刃战再次爆发,但这次更加血腥。堑壕狭窄,士兵们几乎没有回旋余地,往往是你死我活的交换。

汉斯用刺刀解决了第一名敌人,但第二名敌人从侧面扑来,将他撞倒在地。两人在泥泞中翻滚,英军士兵试图掐住汉斯的喉咙,汉斯用膝盖猛击对方腹部,然后摸到了腰间的工兵铲。

工兵铲的边缘砍入了英军士兵的颈侧,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汉斯推开尸体,挣扎着站起。

当他环顾四周时,发现这段堑壕已经被德军控制。英军士兵要么阵亡,要么投降。但德军的伤亡同样惨重:突击集群已经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员。

施特拉赫维茨上尉的脸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他看了看怀表:5时17分。

“时间不多了。”他对副官说,“英国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上尉,伤亡太大,我们可能需要暂停休整。”

“没有时间休整。”施特拉赫维茨的声音冷酷如铁,“要么现在冲过去,要么永远冲不过去。传令:所有还能战斗的人,最后一次冲锋。目标:教堂。”

第四章:绞索收紧

凌晨5时30分,天色开始微明,但浓雾依然没有散去的迹象。能见度略微改善到五十码左右,但战场依然笼罩在灰白色的帷幕中。

德军突击集群的先锋部队终于抵达了新沙佩勒教堂。

这座建于十四世纪的哥特式小教堂曾经是村庄的骄傲,有精美的彩绘玻璃窗和一座三十米高的钟楼。现在,它只剩下残垣断壁:屋顶完全坍塌,墙壁布满弹孔,钟楼倾斜着,仿佛随时会倒塌。但即便如此,它仍然是这片区域的制高点,控制着英军突入部队与后方联系的主要通道。

“占领制高点!”施特拉赫维茨命令,“工兵,立刻在教堂周围布置雷区和铁丝网!机枪,在钟楼废墟和地下室建立火力点!通讯兵,向师部报告:目标达成,请求炮兵封锁走廊!”

命令迅速执行。幸存的德军士兵——此时已不足三百人,而且大多数带伤——开始建立防御。他们利用教堂的废墟,构建了一个简易但有效的环形防御阵地。

汉斯被分配到一个位于教堂北侧矮墙后的射击位置。从这里,他可以俯瞰一条从西向东延伸的道路——这正是英军的主要补给线。道路上散落着被遗弃的马车、损坏的武器和尸体,既有德军的,也有英军的。

“视野良好。”汉斯对身旁的年轻士兵说,“注意节约弹药,瞄准有价值的目标:军官、机枪手、通讯兵。”

年轻士兵——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脸上还有青春痘的痕迹——紧张地点头。汉斯记得他叫弗里茨,是今天早上才补充到连队的新兵。

“你以前杀过人吗?”汉斯突然问道。

弗里茨摇摇头,脸色苍白。

“那今天可能会是第一次。”汉斯的声音异常平静,“记住:不要看他们的脸。瞄准军服,扣动扳机。这是战争,不是谋杀。他们也会对你做同样的事。”

弗里茨艰难地吞咽着,点了点头。

通讯兵成功建立了与后方的联系——通过野战电话线,工兵在渗透过程中一直拖着一根线轴,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夜莺呼叫巢穴,夜莺呼叫巢穴。”通讯兵对着话筒低语,“目标已占领。重复,目标已占领。请求炮兵封锁走廊。坐标:Alpha-7,beta-3,charlie-9。完毕。”

几分钟后,远方传来了熟悉的呼啸声——但这次是德军的炮火。

炮弹精准地落在教堂东西两侧的道路上,形成了一道移动的死亡之墙。任何试图通过这条走廊的英军单位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第一支撞上这道火墙的是一支英军补给车队,由十二辆马车组成,满载着弹药和医疗物资。领头的马车被直接命中,爆炸引燃了车上的弹药,引发了连锁爆炸。整支车队在几分钟内化为火海,车夫和护卫士兵非死即伤。

消息传回英军指挥部时,引起了恐慌。

“将军,南翼被突破!德军占领了新沙佩勒教堂,我们的突入部队被切断了!”

黑格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走到地图桌前,看着那个代表教堂的小点,明白了德军的意图。

“他们不是要击退我们,”他低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他们是要包围我们。”

“我们必须夺回教堂!”参谋长急切地说,“否则整个突入部队都会被困死!”

“用什么夺回?”黑格反问,“我们的预备队正在向北翼调动,应对德军的‘主攻’。等我们重新部署,德国人早就巩固了阵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命令突入部队:第一,立即组织力量夺回教堂;第二,同时向北翼施加压力,尝试拓宽走廊;第三,所有单位节约弹药,准备长期固守。”

但命令传达下去时,前线的实际情况已经失控。

在教堂方向,英军的一个连首先发起了反击。他们没有等待上级命令,因为他们的连长就在被切断的部队中。这是一个勇敢但仓促的决定。

“为了国王!冲锋!”

大约一百名英军士兵从三个方向冲向教堂。他们没有炮火准备,没有烟雾掩护,只是在浓雾中盲目冲锋。

“稳住!”施特拉赫维茨在教堂废墟中指挥,“等他们进入五十码!”

德军士兵趴在废墟中,手指放在扳机上,等待着命令。

英军越来越近。八十码,七十码,六十码……

“开火!”

教堂废墟瞬间喷出数十条火舌。机枪、步枪、甚至手枪同时开火,子弹如暴雨般落在冲锋的英军身上。

汉斯瞄准了一名挥舞军刀的英军军官。距离大约六十码,风速轻微。他屏住呼吸,平稳扣动扳机。军官身体一震,军刀脱手,然后缓缓倒下。

他拉动枪栓,寻找下一个目标。一名英军士兵已经冲到了三十码内,正在投掷手榴弹。汉斯快速瞄准,射击。子弹击中士兵的胸口,手榴弹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在脚下爆炸。

冲锋在五分钟内被击退。英军留下了四十多具尸体,未能接近教堂五十码内。但德军的弹药消耗也很大,特别是机枪,已经用掉了过半的弹药。

“收集英军的武器和弹药!”施特拉赫维茨命令,“准备迎接下一次攻击!”

汉斯从射击位置跃出,小心翼翼地接近英军尸体。他收集了三支李-恩菲尔德步枪和大约一百发子弹,以及几枚米尔斯手榴弹。当他翻动一具尸体时,发现这名英军士兵还很年轻,可能只有十七八岁,胸口有一个巨大的伤口,眼睛圆睁,望着天空。

汉斯犹豫了一下,伸手合上了那双眼睛。“安息吧,孩子。”他用德语低声说,然后迅速返回阵地。

第一次反击失败后,英军暂时停止了进攻。但压力从其他方向来了。

北翼,德军的佯攻已经转变为实攻。第13预备步兵团在发现英军防御薄弱后,加大了攻击力度。他们虽然未能突破英军防线,但牢牢牵制了英军的兵力和注意力。

东西两侧,德军残存的阵地也开始活跃起来。他们用机枪和迫击炮骚扰被包围的英军,虽然不构成致命威胁,但持续消耗着英军的精力和弹药。

上午7时,浓雾开始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和硝烟,照亮了战场。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最冷酷的老兵也感到心悸。

从教堂制高点望去,可以看到英军的突入部队被压缩在一个大约一千码宽、八百码深的椭圆形区域内。这个区域里到处是弹坑、废墟和尸体。英军士兵像无头苍蝇般在弹坑间奔跑,试图找到出路,组织防御。

更糟糕的是,补给开始出现问题。被切断的英军部队携带的弹药和食物有限,原本指望通过走廊获得补充,但现在这条路被德军炮火封锁。一些单位已经开始配给弹药,每人每天只有二十发子弹。

“让他们自己崩溃。”法尔肯海因在指挥部收到报告后,冷冷地说,“饥饿、干渴、绝望会比我们的子弹杀死更多人。命令炮兵:继续封锁走廊,但对包围圈内部只进行骚扰射击。我要他们慢慢窒息,而不是快速死亡。”

这种“收紧绞索”的战术开始产生效果。包围圈内的英军面临着多重压力:外部是逐渐逼近的德军,内部是日益减少的补给,心理上是日益增长的绝望。

一些英军士兵试图投降。他们举着白旗从掩体中走出,但往往遭到己方或德军的火力射击——在混乱中,很难区分谁是真心投降,谁是诈降。

汉斯在教堂阵地目睹了这样一幕:三名英军伤员从弹坑中爬出,挥舞着白色的绷带。但德军狙击手——不确定他们的意图——开枪了。两人当场死亡,第三人重伤倒地,在血泊中挣扎了十分钟才断气。

“为什么要开枪?”年轻的弗里茨问道,声音颤抖,“他们明显是伤员,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规则。”汉斯回答,声音空洞,“在战场上,没有明确的投降信号,任何移动的目标都可能是威胁。狙击手只是在执行命令。”

“但这……这不人道。”

汉斯转头看着弗里茨,眼神复杂:“战争从来就不人道,孩子。我们在这里,不是为了展示人性,而是为了生存。”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记住:如果你看到有人真心投降,并且没有威胁,不要开枪。我们不是屠夫。我们是士兵。”

弗里茨点点头,但汉斯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内心正在经历某种破碎。战争最残酷的一面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的无意义和规则的荒谬。

上午8时,英军组织了第二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反击。这次他们投入了约两个连的兵力,得到了迫击炮和机枪的支援。

炮弹开始落在教堂周围,虽然不是特别精准,但造成了心理压力。德军士兵紧贴着掩体,等待着炮击结束。

“准备迎接冲锋!”施特拉赫维茨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记住:我们是最后的防线!如果我们失守,整个包围圈就会崩溃!”

炮击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突然停止。

“他们来了!”

透过逐渐散去的硝烟,可以看到英军士兵从三个方向涌来。这次他们学聪明了,采用稀疏的散兵线,利用弹坑作为掩护,逐步推进。

“自由射击!优先目标:军官和机枪手!”

汉斯瞄准了一名正在指挥士兵前进的英军士官。距离一百码,目标正在移动。他计算了提前量,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了士官的肩膀,虽然没有致命,但让他失去了指挥能力。

但英军继续前进。他们的迫击炮和机枪提供了有效的压制火力,德军的几个机枪阵地被暂时打哑。

“手榴弹准备!”

当英军进入三十码范围时,德军投出了手榴弹。数十枚手榴弹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英军队列中。

爆炸造成了伤亡,但未能阻止冲锋。最前面的英军士兵已经冲到了教堂废墟边缘。

白刃战再次爆发。这次更加惨烈,因为双方都知道这是决定性的一战。英军如果夺回教堂,就能重新打开走廊;德军如果守住,就能维持包围圈。

汉斯用尽了步枪子弹,拔出手枪。他在废墟中与一名英军士兵遭遇,两人同时开枪。汉斯感觉到子弹擦过脸颊的灼热,但他的子弹击中了对方的腹部。英军士兵跪倒在地,汉斯没有补枪,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教堂地下室入口,战斗达到了白热化。十几名德军士兵用刺刀、枪托和工兵铲,抵挡着两倍于己的英军。施特拉赫维茨上尉亲自在这里指挥,他的手枪已经打空,现在握着一把缴获的英军军刀。

“为了德意志!坚守阵地!”

他的呼喊激励了士兵。尽管伤亡惨重,但德军没有后退一步。每一寸废墟都被鲜血浸透,每一块石头下都躺着尸体。

当英军最终开始撤退时,教堂周围已经变成了屠宰场。双方留下了超过两百具尸体,伤者的呻吟声在废墟中回荡。

德军守住了教堂,但代价高昂。突击集群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五十人还能战斗,而且弹药即将耗尽。

施特拉赫维茨清点人数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汉斯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疲惫和肾上腺素消退。

“我们守住了,上尉。”副官报告,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庆幸。

“暂时。”施特拉赫维茨说,“英国人不会放弃。他们知道,如果夺不回教堂,他们的突入部队就会全军覆没。下一次攻击会更猛烈。”

他转向通讯兵:“再次请求增援。我们需要兵力,需要弹药,需要一切。”

通讯兵沮丧地摇头:“电话线被炸断了,上尉。我们与后方的联系中断了。”

施特拉赫维茨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决定:“派传令兵。两个方向,增加成功几率。告诉他们:我们守住了教堂,但急需增援。如果没有增援,我们最多还能坚持几个小时。”

两名勇敢的士兵自愿承担这个自杀性任务。他们必须在英军的火力封锁下穿越四百码的开阔地,生还几率微乎其微。

汉斯看着他们消失在废墟中,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平静。他知道,无论增援能否到达,他们已经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第五章:口袋的窒息

上午9时到下午1时,包围圈内的英军经历了缓慢而痛苦的窒息过程。

德军的“收紧绞索”战术达到了完美效果。他们不急于发动总攻,而是用各种手段持续施加压力:

炮兵对走廊进行精准的拦阻射击,任何试图突破的英军单位都遭到毁灭性打击;狙击手重点瞄准军官、士官和通讯兵,破坏了指挥系统;机枪和迫击炮进行骚扰射击,不让英军有喘息之机。

包围圈内部,情况迅速恶化。

首先是弹药短缺。大多数单位在战斗开始前只携带了标准基数的弹药:步枪兵每人120发子弹,机枪每挺2000发。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许多士兵的弹药已经耗尽,只能从阵亡者身上收集,或者使用缴获的武器。

第7师第22营的一名中士在日记中写道:“3月11日上午10时。子弹只剩下最后五发。连里的刘易斯机枪已经打光了所有弹盘。我们收集了德军尸体的武器,但他们的子弹与我们的不通用。营长说会有空投补给,但我们没有看到任何飞机。也许他们已经放弃我们了。”

食物和饮水问题同样严重。士兵们在进攻时只携带了应急口粮,原本指望后勤部队能及时运送补给。但现在补给线被切断,许多人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饮水也只剩下水壶里的最后几口。

医疗危机最为致命。伤员无法后送,只能在前线进行简单处理。缺乏药品、绷带和消毒剂,伤口感染率极高。一名军医在绝望中写道:“截肢手术没有麻醉,只能用威士忌消毒。但威士忌也用完了。现在我只能用刺刀和锯子,而伤员在清醒状态下承受这一切。上帝啊,为什么要让我们经历这些?”

心理崩溃开始出现。一些士兵在压力下失去了理智,有的坐在弹坑里喃喃自语,有的则突然站起来向德军阵地冲锋,在毫无意义的行为中结束生命。

最糟糕的是指挥系统的彻底崩溃。由于通讯中断,高级军官无法了解前线具体情况,无法协调行动。各营、连级单位各自为战,甚至相互之间发生误击。

下午1时30分,第一面白旗正式升起。

第8师第24营的残部——大约八十人,其中半数带伤——在弹药用尽、食物断绝、伤员得不到救治的情况下,决定投降。营长派出一名士兵,举着用衬衫制成的白旗,向德军阵地走去。

“不要开枪!我们投降!”士兵用生硬的德语喊道。

德军阵地起初没有反应,似乎不确定这是否是陷阱。但几分钟后,一名德军军官出现了,同样举着白旗。

“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走出来!”德军军官用英语喊道。

英军士兵照做了。他们排成单列,从掩体中走出,将武器堆放在地上。德军士兵上前,将他们集中看管。

这个投降事件产生了连锁反应。其他绝望的单位看到投降者得到了人道对待(至少没有被当场射杀),也开始考虑同样的选择。

但并非所有英军指挥官都愿意投降。一些军官认为,投降是可耻的,应该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们是大英帝国的士兵!”第7师第21营营长对部下喊道,“我们宁愿战死,也不愿成为德国人的俘虏!准备最后一次冲锋!我们要么突破包围,要么光荣牺牲!”

大约一百五十名士兵响应了他的号召。他们收集了最后的弹药,分配了仅存的食物,准备进行绝望的突围。

下午2时,突围开始了。他们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选择一个看起来德军防御相对薄弱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为了国王!为了英格兰!”

德军的反应迅速而致命。机枪从三个方向扫射,炮弹精准地落在冲锋队伍中。不到十分钟,这次突围尝试就被粉碎。营长本人被机枪子弹击中头部当场死亡,幸存者不到二十人,全部带伤。

这次失败的突围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看到突围无望,更多的单位选择了投降。

在教堂阵地,汉斯目睹了这一切。他看着英军士兵从各个掩体中走出,放下武器,排成队列。他们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疲惫和麻木。

“战争结束了,对他们而言。”年轻的弗里茨说。

“只是这场战斗结束了。”汉斯纠正道,“战争还在继续。明天,我们可能会在他们的位置上。”

他望向西方,那里是德军防线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到多少次日出,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家。但此刻,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下午3时,德军发动了最后的总攻。这不是大规模冲锋,而是有条不紊的清扫行动。步兵在炮兵和机枪掩护下,逐步压缩包围圈,接受投降,清除最后的抵抗。

抵抗是零散而绝望的。一些英军士兵战斗到最后一刻,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尊严。但大多数人在看到大势已去后,选择了放下武器。

在一个半塌的地下掩蔽部里,汉斯所在的分队遭遇了最后的抵抗。

掩蔽部里大约有十名英军士兵,由一名上尉指挥。当德军士兵喊话要求投降时,里面传出了英语回答:

“给我们十分钟考虑!”

达尔少尉同意了。他让士兵们包围掩蔽部,但保持距离。

十分钟后,上尉独自走了出来。他的军服破烂,脸上沾满血污,但步伐依然坚定。他走到达尔少尉面前,用流利的德语说:

“我的士兵愿意投降,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们必须得到医疗救治。我有六名重伤员,如果不及时治疗,他们会死。”

达尔少尉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可以。我们有人道主义义务。”

上尉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对掩蔽部里喊道:“放下武器!走出来!德国人答应了条件!”

英军士兵陆续走出,最后出来的是伤员,由同伴搀扶。

上尉是最后一个。他没有放下武器,而是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上尉,不要!”一名英军士兵惊呼。

但枪声已经响起。上尉的身体倒下,眼睛仍然睁着,望着被硝烟遮蔽的天空。

汉斯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敬意。这位上尉用生命履行了军官的职责:保护了士兵,维护了尊严,然后用最极端的方式拒绝成为俘虏。

“安息吧,勇士。”达尔少尉低声说,然后命令士兵:“妥善安葬他。他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第六章:血色黎明

下午4时,新沙佩勒的战斗基本结束。

德军完全控制了战场。英军的突入部队被全歼:根据初步统计,约1200人阵亡,2300人被俘,只有少数人在最后时刻趁乱逃脱,或者在包围圈形成前就已撤回。

德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超过1800人伤亡,其中突击集群损失超过70%。许多连队被彻底打残,需要重建。

但战术上,这是一次显着的胜利。德军不仅恢复了防线,还歼灭了一个师级规模的英军部队,缴获了大量武器和装备。

在教堂废墟,幸存的德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收集战利品,埋葬死者。胜利的信号弹升上天空,红色的光芒映照着尸横遍野的土地。

汉斯和达尔少尉站在钟楼的残骸上,俯瞰着战场。夕阳西下,给这片死亡之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但这美丽无法掩盖下面的恐怖。

“我们赢了,汉斯。”达尔少尉说,但声音里没有任何喜悦。

“是的,少尉。”汉斯回答,“我们赢了这场战斗。”

“但战争还在继续。”达尔少尉接上了汉斯没有说出口的话,“明天,英国人可能会报复。下周,我们可能会被调往另一个地狱。这场胜利……改变了什么吗?”

汉斯没有回答。他看见一队德军士兵正在埋葬英军死者。他们没有时间挖单独的坟墓,只能挖一个大坑,将尸体并排放入。一名随军牧师在进行简短的祷告,但大多数士兵只是麻木地看着。

在另一个角落,德军战俘营已经建立。被俘的英军士兵坐在地上,大多数面无表情,少数在哭泣,还有一些在帮助德军医护兵照顾伤员——无论是德军还是英军伤员,现在都得到了同样的救治。

人性的微妙之处在此时显现:在战斗最激烈时,双方都是无情的杀手;但战斗结束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本能又恢复了。

“你知道吗,”达尔少尉突然说,“我在战前是大学的历史讲师。我研究过百年战争、三十年战争、拿破仑战争。我以为我理解战争。”

他苦笑:“但现在我知道,书本上的战争和真实的战争毫无关系。书本上写的是战略、战术、胜负。但真实的战争是这个:泥土、鲜血、尸体、还有这种……空虚。”

汉斯理解这种感觉。胜利的喜悦如此短暂,随即被疲惫、悲伤和虚无取代。他们活了下来,但付出了什么代价?杀死了多少人?目睹了多少死亡?

夜幕再次降临。汉斯和幸存的战友们在教堂地下室度过第二个夜晚。他们分享了从英军那里缴获的罐头食品和香烟,但气氛沉闷。

埃里希被后送到野战医院,伤势严重但无生命危险。汉斯为他感到庆幸,但也为其他没能活下来的战友感到悲伤。

远处,德军的庆祝活动开始了。后方传来了手风琴声和歌声,士兵们在庆祝胜利。但前线的大多数士兵没有参与庆祝,他们太累了,身心俱疲。

汉斯独自走到教堂废墟的最高处,坐在一块倒塌的石柱上。他掏出那个金属盒子,打开。里面除了家人的照片和一些个人物品,还有那些神秘的打孔卡。

这些卡是他在战前作为机械工程师工作时接触到的。它们是霍勒里斯制表机的程序卡,用于人口普查数据统计。但汉斯有一种直觉:这种用打孔表示的二进制信息,这种机器处理数据的方式,可能预示着战争的未来。

如果战争不仅仅是勇气和牺牲,更是数据和计算呢?如果胜利不仅仅取决于士兵的勇敢,更取决于后勤的效率、通讯的速度、情报的准确呢?

他想起了法尔肯海因将军的精确计算:佯攻的时间、突击的路线、炮击的坐标。这一切都像是机器的一部分,每个士兵都是这个巨大战争机器中的一个齿轮。

而他自己,今天杀死了多少人?五个?十个?他已经记不清了。在战场上,生命变成了统计数字,死亡变成了效率问题。

“汉斯。”达尔少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在想什么?”

汉斯合上盒子,放回怀中。“我在想,战争正在改变。变得更……工业化。更有效率。”

达尔少尉爬上废墟,坐在他身边。“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的胜利,不是因为我们更勇敢,而是因为我们计划得更周密,执行得更精确。英国人投入了更多的炮弹,但我们投入了更多的……算计。”

两人沉默地望着星空。天空中繁星点点,与地面上的死亡形成鲜明对比。

“你知道吗,”达尔少尉又说,“我在想,一百年后,人们会如何记住今天?也许他们会说:‘1915年3月,新沙佩勒战役,德军成功反击,歼灭英军一部。’就这么一句话,概括了几千人的生死,概括了所有的恐怖和勇气。”

“也许他们根本不会记住。”汉斯说,“这只是众多战役中的一场。历史只会记住更大的名字:马恩河、凡尔登、索姆河。”

“那么我们的牺牲呢?我们的胜利呢?它们有什么意义?”

汉斯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今天死去的那些人,无论是德军还是英军。他们都有名字,有故事,有爱他们的人。但现在,他们只是统计数字,只是历史书上的一个注脚。

“也许意义不在于被记住,”他最终说,“而在于我们如何活着。即使在战争中,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我们仍然可以选择如何行事。可以选择勇敢或怯懦,可以选择仁慈或残忍,可以选择保护战友或只顾自己。”

达尔少尉点点头,拍了拍汉斯的肩膀。“你说得对。今天,我们做出了选择。我们完成了任务,保护了彼此,活了下来。这就是全部意义。”

两人静静地坐着,直到深夜的寒意驱使他们返回地下室。

3月12日清晨,汉斯被爆炸声惊醒。他以为战斗又开始了,但很快意识到那是德军的炮兵在进行训练射击。

新的一天开始了。战争还在继续。

他走出地下室,看到晨曦照亮了战场。新沙佩勒的废墟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荒凉,但天空中已经有云雀在歌唱——这些小鸟似乎对人类的战争毫不在意,它们只是活着,繁衍,继续它们的存在。

汉斯深吸一口气。他还活着,他的连队还有人活着,他们赢得了这场战斗。这就够了。

至于明天,无论带来什么,他都会面对。因为这就是士兵的职责:战斗,生存,然后继续战斗,直到战争结束,或者生命结束。

在晨光中,他仿佛看到了战争的未来:更多的钢铁,更多的炸药,更多的死亡。但也看到了希望:也许有一天,人类会找到更好的方式解决分歧;也许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的屠杀会成为不可想象的过去。

但那是遥远的未来。现在,他必须专注于眼前:活下去,保护战友,完成任务。

新沙佩勒的“致命反击”证明了德军在逆境中仍能组织高效作战的能力,但它也暴露了堑壕战的本质——即使是胜利,也是用惨重代价换取的、局部的、无法发展为战略突破的胜利。对于像汉斯这样的士兵而言,每一次“胜利”只是意味着活到了下一次战斗的开始。

而战争的终结,在1915年3月的这个早晨,似乎仍然遥不可及。

但无论如何,太阳照常升起。血色黎明之后,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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