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金兜山的第三日傍晚，夕阳把西天染成一片熔金，余晖穿过稀疏的树木，在黄土古道上投下长长的树影。
唐圣骑着小白龙，踏着渐凉的晚风，刚转过一道山坳，就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气派的庄园。
朱红的大门高达丈余，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寇府二字。
匾额两侧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上绣着积善二字。
门柱上贴着一副对联:广施善举济远客，多结良缘渡世人。
庄园外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老者，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着，正是看守大门的老仆。
“师父，前面有庄园，咱们去借宿一晚吧，俺老猪的腿都快走断了。”
猪八戒揉着酸痛的腿，望着庄园的方向，咽了咽口水，庄园里飘来淡淡的米香，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
唐圣点点头，整理了一下僧袍，牵着小白龙走上前，对着老仆拱手行礼，语气温和。
“老丈您好，贫僧唐三藏，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灵山拜佛求经。”
“如今天色已晚，想在贵府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启程，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老仆放下蒲扇，站起身仔细打量着四人。
唐圣身着月白僧袍，气质沉稳。
孙无孔一身黄毛，眼神锐利却无凶光。
猪八戒圆头大耳，虽看着憨厚却透着几分贪吃。
沙僧身着青灰僧袍，手持降妖宝杖，神态温和。
老仆心中了然，拱手回道。
“圣僧远道而来，本应即刻迎入，只是这事需禀报庄园主人。还请圣僧与几位长老在此稍候片刻，老奴这就去通报我家老爷。”
说着，老仆快步走进大门，不多时，庄园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位身着锦缎长袍、面容和善的男子快步走出，身后跟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
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一串念珠，脸上满是喜色，刚到门口就对着唐圣拱手行礼。
“圣僧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施主客气了，是我等叨扰才是。”唐圣连忙回礼。
寇员外笑着摆手，语气难掩激动。
“不叨扰！不叨扰！实不相瞒，在下信佛，曾发下宏愿，要招待一万位僧人用餐，积德行善。”
“如今已招待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位，还差四位便功德圆满，今日恰巧遇到四位，真是天赐良缘，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
说着，他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圣僧快请进，府中已备下素斋，虽不丰盛，却也是在下的一片心意，还请圣僧莫要嫌弃。”
师徒四人跟着寇员外走进饭厅，屋内的布置简洁却不失雅致。
饭厅内设一张大桌，桌上铺着白色桌布，摆满了各式素斋，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唐圣扫了一眼，只见桌上有油焖香菇、清炒青菜、腐竹烧木耳、素鸡素鸭、凉拌海带丝，还有一碗莲子百合粥，一碗紫菜蛋花汤（蛋是素蛋，用豆类制成），每道菜都用青瓷碗盛着，摆盘精致，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圣僧，几位长老，快请坐！”
寇员外热情地招呼着，亲手为唐圣拉开椅子。
“这些都是府里的厨子做的素斋，食材都是后院种的新鲜蔬菜，还请尝尝。”
唐圣、孙无孔、猪八戒、沙僧依次坐下，寇洪坐在主位作陪，下人连忙为几人盛上莲子百合粥。
唐圣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粥熬得软糯香甜，莲子和百合的清香在舌尖散开，他笑着点头。
“施主家的粥熬得极好，香甜软糯，多谢施主费心。”
孙无孔夹了一筷子油焖香菇，香菇炖得软烂，酱香浓郁，他也跟着点头。
“不错不错，这香菇比俺老孙在花果山吃的还香。”
可猪八戒却没动筷子，只是盯着桌上的素斋，眉头皱得紧紧的，嘴角撇了撇，拿起勺子扒拉了两口粥，又放下了，一副没胃口的样子。
寇员外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疑惑，笑着问道。
“这位长老，可是这素斋不合胃口？若是不合口味，再让厨子重做几样。”
猪八戒一听，再也忍不住了，放下筷子，对着寇员外说道。
“员外，不是俺老猪挑理，您这也太小气了！俺老猪跟着师父西行，顿顿都是有荤有素。”
“您倒好，就给俺们上一桌子素的，这青菜豆腐的，吃着没滋没味，您是把俺老猪当成吃草的了？”
这话一出，饭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下人们都愣住了，寇员外也没想到这位长老会如此直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八戒！不得无礼！”唐圣连忙呵斥，对着寇员外拱手道歉。
“施主莫怪，八戒性子直率，说话不知轻重。实不相瞒，我大唐佛教戒律与贵地有所不同，并不禁止僧人食肉，只是忌杀生。”
“此番西行路途遥远，需肉食补充体力，故而平日里会食用一些提前备好的肉食，并非有意挑剔施主的素斋。”
寇员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摆手，脸上的尴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歉意。
“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按本地的戒律准备素斋，却忘了各地戒律不同，让几位受委屈了，还请圣僧和长老们见谅！”
说着，他对着门外喊道。
“来人！快去后厨说一声，把烤鸡、酱肘子、卤肉都端上来，再上一锅排骨汤，快！”
“是！”门外的下人应了一声，快步跑去后厨。
猪八戒一听有烤鸡、酱肘子，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不满一扫而空，对着寇员外嘿嘿笑道。
“员外您真是个好人！俺老猪就喜欢您这样通情达理的！”
唐圣无奈地摇了摇头，孙无孔凑到猪八戒耳边小声说。
“呆子，你真是个吃货，有肉吃就什么都忘了。”
猪八戒白了他一眼，“民以食为天，有肉不吃，那是傻子！”
不多时，下人就端着几盘肉食走进来。
一盘外皮金黄的烤鸡，油光锃亮，还冒着热气。
一盘酱肘子，色泽红亮，用筷子一戳就能穿透。
一盘卤肉，切得厚薄均匀，透着酱香。
还有一碗排骨汤，汤色乳白，里面飘着几块排骨。
“几位长老快尝尝，这烤鸡是用后院养的土鸡做的，酱肘子是用自家腌的酱油卤的，卤肉是从城里老字号买的，排骨汤之前炖了一个时辰，应该合几位长老的口味。”
寇员外热情地介绍着。
猪八戒再也忍不住，伸手抓起一只烤鸡腿，咬了一大口，酥脆的鸡皮在嘴里裂开，浓郁的肉汁混合着香料的味道，瞬间充满味蕾，他含糊不清地说。
“好吃！太好吃了！比俺老猪在狮驼城吃的烤鸡还香！”
孙无孔也夹了一块酱肘子，入口即化，酱香浓郁，他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这酱肘子炖得够软烂，比俺老孙在天庭吃的御膳还好吃。”
沙僧则盛了一碗排骨汤，慢慢喝着，汤里的排骨炖得脱骨，鲜而不腻，他笑着说。
“这汤熬得极好，鲜而不腻，喝着暖胃。”
唐圣也夹了一块卤肉，肉质紧实，卤香浓郁，他对着寇洪笑道。
“多谢施主费心，这些肉食确实合我等口味，又让施主见笑了。”
寇员外看着几人吃得开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里的那点尴尬也彻底散去。
能了却招待万僧的心愿，又能让远道而来的圣僧吃得满意，也是一桩美事。
吃饱喝足后，夜色已经深了。
寇员外让下人引着师徒四人去后院的别院休息。
那是一座独立的小院，院内有四间房，分别让唐圣、孙无孔、猪八戒和沙僧住，小白龙则被引到院外的马厩，马厩里备好了新鲜的草料和清水。
引路的下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名叫阿福，性格活泼，一边走一边给几人介绍庄园的情况。
“几位长老，咱们这庄园可大了，后院是老爷和夫人住的，中院是饭厅，前院是书房和客厅，后院还有个小花园，明天早上长老们可以去逛逛，里面种了不少花，还有老爷养的鸽子呢。”
孙无孔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老爷招待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位僧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阿福笑着回道。
“有从东边来的游方僧人，有从西边来的寺庙僧人，还有从北边来的苦行僧，老爷每次见到僧人都会热情招待，管吃管住，还会给一些盘缠呢。”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后院别院。
“几位长老，这四间房分别是给您几位准备的，屋内已经备好了被褥和热水，要是有什么需要，您喊一声，小的就过来了。”
阿福恭敬地说道。
唐圣点点头：“多谢阿福，我们没有其他需要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阿福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别院。
师徒四人各自回了房，猪八戒一进房就躺在炕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多时就传来了震天的呼噜声。
孙无孔则坐在桌前，拿出从金兜山带来的野果。
沙僧则仔细整理着行囊，把第二天需要带的干粮和水准备好。
唐圣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想起了天庭的慕容雪，不知道她今晚有没有吃到好吃的。
与此同时，前院的书房内，寇员外正坐在桌前翻看一本功德簿，上面记录着招待过的僧人的姓名和来历。
管家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愤愤不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老爷，您刚才也看到了，那几位大唐来的僧人也太不要脸了！您好心好意准备素斋招待他们，他们倒好，不仅不领情，还嫌素斋不好吃，非要吃肉。”
“依小的看，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僧人，八成是听说您要招待一万位僧人，故意装成和尚，跑来骗吃骗喝的！”
管家跟着寇员外几十年，平日里最见不得别人占便宜，刚才在饭厅看到猪八戒直言要吃肉，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寇员外抬起头，放下功德簿，语气平淡。
“话不能这么说。各地的佛教戒律本就不同，大唐的僧人不忌肉食，也是正常之事，并非故意挑剔。”
“而且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取经人，路途辛苦，需要肉食补充体力，咱们招待他们，本就是为了积德行善，何必计较这些小事。”
“可他们也太过分了！”管家依旧不服气。
“您看那个长着猪头的长老，上来就说您小气，一点礼貌都没有，哪有僧人这样说话的？”
“还有那个长着黄毛的长老，看着就不像好人，说不定是妖怪变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寇员外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严肃。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咱们招待僧人，也是为了求一份心安，至于他们是什么身份，是否真心信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心意到了。”
“你下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准备早饭，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管家见老爷动了气，不敢再多说，只能愤愤不平地应了一声。
“是，老爷。”转身走出书房时，还小声嘀咕。
“明明就是骗吃骗喝，老爷还护着他们，真是好心没好报。”
书房内，寇员外看着管家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拿起功德簿，翻到最后一页，在空白处写下唐三藏、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四个名字，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终于招待够一万位僧人了，也算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夜色渐深，庄园内一片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