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国际公海区域。
清晨的海面被一层薄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五海里。
但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水域，三艘舰船呈三角阵型排列，桅杆上飘扬的旗帜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星条旗与旭日旗。
“海洋主权号”，鹰国最新一代导弹观测舰，此刻正静静地泊在预定坐标点。
它的甲板上的是四座形状奇特的半球形雷达罩和两套激光测距阵列。
舰桥内，二十多块显示屏正实时传输着各种数据流。
“距离发射窗口还有三十分钟。”一名身着海军制服的技术官汇报道。
“‘先锋’导弹已装填完毕，发射平台已就位。”
站在中央指挥台前的，是一位头发灰白的海军少将——詹姆斯·科尔特。
他盯着主屏幕上显示的东海海域图，上面标注着复杂的禁航区和预测弹道轨迹。
“龙国方面的动向？”他问道，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询问天气预报。
“两艘054A护卫舰在三十海里外例行巡逻，未进入警戒范围。”
“空中有一架运-8电子侦察机在边缘徘徊，但保持在公空区域。”情报官快速回答。
“另外，卫星监测显示，龙国沿海的几处雷达站开机率有所提升，属于正常应对级别。”
科尔特少将微微点头，手指在操作台上轻点，调出了一份加密文件。
文件标题很简单：“技术威慑测试——‘先锋’高超音速导弹实战化验证”。
内容却相当直白：通过在国际公海区域试射最新型高超音速导弹，测试龙国现有防空系统的反应能力和极限性能。
同时，导弹轨迹将“恰好”擦过脚盆鸡宣称的“专属经济区”边缘，既避免直接挑衅龙国领空，又能制造“龙国威胁论”的舆论素材。
“政治部的那些家伙，总喜欢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科尔特低声自语。
“发射平台状态呢？”
“一号、二号、三号‘先锋’导弹均已准备就绪。”武器官回答。
“按计划，一号弹采取标准高抛弹道，末端速度预计20马赫；”
“二号弹采用低空掠海突防模式；”
“三号弹……会进行‘战术机动变轨测试’。”
“变轨幅度？”
“预设三次变轨，最大偏离原轨迹十五公里，其中一次……”武器官顿了顿。
“会贴近脚盆鸡宣称的‘防空识别区’边缘，最近距离约三公里。”
指挥室内安静了几秒。
三公里，在国际法和军事惯例中，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距离。
它既没有“闯入”领空，又足够近到能被对方雷达清晰捕捉，甚至能引发民用航班的恐慌性规避。
“政治部的计算真是精确。”科尔特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开始倒计时吧。让我们看看，龙国这次会用什么表情来看这场‘烟花秀’。”
同一时间，龙吟研究院指挥中心。
大屏幕上分割出六个画面：卫星云图、东海海域实时监控、雷达态势图、电子信号监测频谱，以及两个正在视频连线中的窗口。
一个显示着海军东海舰队指挥部的场景，另一个则是国家空天防御中心的作战大厅。
封言站在主控台前，陈光和王浩分列两侧。
李阳和赵开源坐在后排，赵工和李魁则站在侧面的材料数据屏前，所有人的表情都相当严肃。
“鹰国‘海洋主权号’观测舰、脚盆鸡‘金刚’级驱逐舰、还有一艘补给舰。”陈光指着卫星图像上的三个光点。
“阵型很标准，观测、护航、后勤，典型的远程试射配置。”
“他们的‘先锋’导弹，公开数据说是20马赫。”王浩抱着手臂。
“但我研究过他们的测试录像，那玩意儿在大气层内实际速度顶天18马赫，而且维持不了几分钟。”
“即便如此，也超过我们现役任何防空导弹的拦截上限。”海军方面的视频窗口中，一位肩扛少将军衔的军官沉声道。
“红旗-9b的最大拦截速度是12马赫，而且对高超音速目标的预测误差率……”
他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封言调出一份数据报告：“三个月前，鹰国在太平洋中部试射过‘先锋’的缩比模型。”
“当时我们的‘远望’系列监测船捕捉到了一些碎片数据。”
他放大一张曲线图：“看这里，导弹在海拔三万米左右进行了第一次变轨，机动过载达到了……22G。”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22G，意味着什么？
现代战机飞行员能承受的极限过载大约是9G，而且只能维持几秒。
22G的机动，足以把任何传统导弹的导引头甩脱，更别说预测它的轨迹了。
“所以他们这次的三号弹，所谓的‘战术机动变轨’，很可能就是测试这种极限机动能力。”陈光推了推眼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
“‘烛龙’，模拟以现有数据为基础的‘先锋’导弹变轨轨迹预测。”
主屏幕上立刻生成三维动态模型。
一枚导弹图标从海面升起，爬升，然后在三万米高空突然做出一个剧烈的“S”形机动，紧接着又是一个急转弯。
模拟的雷达跟踪波形在第三次变轨后彻底丢失目标，直到五秒后才重新捕获——而那时，导弹已经偏离原预测位置八公里。
“如果这是实战，”海军少将的声音很沉，“等我们重新锁定，它已经到头顶了。”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以咱们就干看着？”王浩终于忍不住。
“让他们在咱们家门口放烟花，还得夸他们放得好看？”
“常规手段确实很难应对。”封言承认，“但……我们有不常规的手段。”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陈光。
陈光抬起头，表情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烛龙之眼’陆基激光防御系统，原型机已经在舟山群岛完成部署。”
“理论上，它具备拦截高超音速目标的能力。”
“理论上？”王浩挑眉。
“大气湍流补偿问题，上周的测试中解决了78%。”陈光调出另一组数据。
“但剩余22%的不确定性，在拦截高速目标时可能会被放大。而且……”
他顿了顿：“激光需要”持续照射目标同一部位至少2.5秒，才能熔穿‘先锋’级别的弹体材料。”
“如果目标在进行高G机动，瞄准系统的跟踪精度必须达到0.05角秒。”
“这比用步枪打中一千米外苍蝇翅膀的难度系数，还要高两个数量级。”
“所以就是‘能打，但不一定打得中’？”王浩总结。
“更准确地说，是‘有机会打中，但需要目标配合’。”陈光纠正。
“如果导弹直线飞行，拦截概率超过90%。但如果它像测试数据那样疯狂变轨……”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封言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海洋主权号”的光点，突然问：“陈光，‘烛龙之眼’的监测模式，现在能覆盖那片海域吗？”
“可以。”陈光点头。
“激光阵列本身也是顶级的光学观测系统。”
“我们可以实时监测导弹发射、爬升、甚至部分飞行阶段的表面温度变化和尾焰光谱。”
“那就先‘看’。”封言做出决定。
“启动‘烛龙之眼’的被动观测模式，全程记录这次试射的所有光学数据。”
“同时，通知海军和空天防御中心，我们的系统将提供辅助监测信息。”
他看向海军方面的视频窗口：“首长，我建议，这次我们以‘收集数据’为主。”
“但需要做好预案——如果他们的导弹‘意外’偏离到危险距离，我们要有能力做出反应。”
少将沉吟片刻：“你们系统的反应时间？”
“从发现异常到激光器满功率输出，需要7.3秒。”陈光回答。
“但如果预先进入待机状态，可以压缩到3.1秒。”
“好。”少将拍板。
“我会向上面申请，让你们系统进入二级战备。但记住——没有明确命令，绝对不许开火。”
“明白。”
命令迅速传达。
舟山群岛某处，六座外表伪装成通信基站的圆柱形建筑顶盖缓缓滑开，露出内部精密的激光发射器阵列。
镜片在晨光中反射出冰冷的色泽。
系统自检程序启动，自适应光学系统开始校准，冷却管道内液态氮开始循环。
“‘烛龙之眼’已上线。”陈光汇报，“观测模式启动，数据链路已接入全军指挥网络。”
时间，上午8时47分。
东海公海上空，薄雾正在散去。
“海洋主权号”舰桥内，倒计时进入最后六十秒。
“所有监测系统就位。”
“发射平台解锁。”
“三号弹预设变轨程序已装订……最后一次确认，变轨点c的坐标。”
武器官看向科尔特少将。
少将盯着屏幕上的海图，那个代表变轨点c的标记，距离龙国宣称的领海线——23公里。
距离脚盆鸡的“防空识别区”边缘——3.1公里。
一个在法律上绝对安全，在政治上极其敏感的位置。
“确认。”科尔特说，“按计划执行。”
“是！”
倒计时归零。
一号发射平台，一枚修长的白色导弹在烟雾和火焰中腾空而起。
尾焰在海面上拉出长长的白色轨迹。
十秒后，二号弹发射，采取低角度，几乎是贴着海平面飞行。
又过了十五秒——
三号弹升空。
它的初始弹道很常规，但所有知情者都知道，这枚导弹将在接下来的飞行中，展示什么叫“不可预测”。
龙吟指挥中心。
大屏幕上，三个光点正在快速移动。
“烛龙”的合成音平稳汇报：
【目标一，爬升率正常，速度轨迹符合公开数据……】
【目标二，维持掠海飞行，雷达反射特征微弱……】
【目标三，进入预设变轨前平稳飞行阶段，预计120秒后开始第一次机动。】
陈光盯着三号弹的数据流，突然眉头微皱。
“不对。”
“什么不对？”封言立刻问。
“它的能量管理。”陈光放大一组热成像数据。
“看发动机尾焰的温度曲线，还有弹体表面的热分布……它在储备能量。”
“储备能量？”王浩凑过来，“什么意思？”
“常规的导弹试射，为了确保安全，会采用相对保守的动力分配——毕竟只是‘表演’。”陈光语速加快。
“但这枚三号弹，它的发动机推力曲线显示，它在爬升阶段有意控制了出力，把更多的燃料留给了……中段和末段。”
他调出对比图：“和三个月前那次试射的数据比，这次三号弹的燃料预留比例高了15%。这意味着——”
“意味着它打算玩更大的机动。”李阳接话，“或者……飞更远的距离。”
指挥中心的气氛骤然紧绷。
海军少将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封院长，你们发现了什么？”
封言快速汇报了陈光的分析结论。
视频窗口中，少将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你们的意思是，这枚导弹的实际射程，可能超过他们报备的‘试射范围’？”
“不排除这种可能。”封言谨慎地说，“也可能只是测试更复杂的变轨程序，需要更多燃料来维持速度。”
“但我们必须做最坏打算。”少将沉默两秒。
“我会立刻向上级汇报。你们的系统，做好随时升级战备等级的准备。”
“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号弹继续飞行，已经爬升到两万五千米高空。
按照鹰国方面通报的试射计划，它应该在这个高度开始第一次变轨，然后转向东北方向，朝着公海预定落点飞去。
但——
“弹道参数更新。”陈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它没有转向东北……它在继续向西。”
屏幕上，代表三号弹的光点，正沿着一条微弯的弧线，朝着龙国大陆方向移动。
虽然弧度很缓，虽然它仍然在公海上空，但趋势已经清晰可见。
“速度在增加。”陈光继续汇报，“18马赫……19马赫……突破20马赫了！它还在加速！”
“目标高度三万米，距离我国领空边缘……65公里，还在接近。”
海军少将的声音斩钉截铁：“封言，我授权‘烛龙之眼’进入一级战备。”
“如果它进入领空20公里范围内，你们有权进行警告性拦截。”
“注意，只是警告，打掉它的尾翼或者控制面，让它失稳坠落在公海！”
“明白！”封言转头，“陈光！”
“系统已就绪。”陈光的手指悬在控制界面的红色按钮上。
“激光功率提升至80%，自适应光学系统全速运转，跟踪算法已加载预测模型……”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距离50公里。
三号弹进行了第一次变轨——一个剧烈的急转弯，过载数据瞬间飙升到25G！
但它的总体方向，依然是向西。
“这不是测试。”王浩咬牙，“这帮孙子就是故意的！”
距离40公里。
导弹突然开始不规则抖动，弹体表面的热分布图显示，它在进行某种“微机动”。
幅度很小，但频率极高，就像是在躲避什么。
“它在模拟规避拦截。”李阳判断。
“这种机动模式，是针对激光武器的——通过高频不规则运动，让聚焦点无法持续停留在同一部位。”
“聪明。”陈光反而冷静下来。
“但‘烛龙’的预测算法已经更新了三次迭代。浩子，把上周我们讨论的那个‘神经模糊预测模型’加载进去。”
“得嘞！”王浩飞快操作。
屏幕上，预测轨迹线开始变得更加密集，分叉，然后又在某个区域重新收敛。
距离30公里。
警告线。
“最后一次通讯警告已发出。”海军方面通报，“对方无应答。”
科尔特少将坐在“海洋主权号”的指挥椅上，看着屏幕上那枚正在“自由发挥”的导弹。
他知道这超出了计划——政治部给的底线是25公里，而现在已经30了。
但他没有下令自毁。
因为导弹的飞行状态完美，所有数据都在实时传回。
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极限测试”。
他想看看，龙国到底会在什么距离做出反应。
以及，他们会用什么方式反应。
距离25公里。
领空线。
“封言。”少将的声音传来，“动手。”
封言看向陈光。
陈光的指尖，按下了那个按钮。
舟山群岛，六道深红色的光束刺破晨空。
它们在空中迅速聚焦，合并，最终汇聚成一束直径只有茶杯口粗细、但亮度堪比第二个太阳的致命光线。
光束以光速跨越25公里距离，精准地“钉”在了三号弹的尾部发动机喷口处。
照射开始。
第一秒，导弹尾焰的亮度骤然增加——被额外能量注入。
第二秒，喷口材料开始发红，融化。
第三秒——
导弹进行了最后一次，也是最疯狂的机动。
它竟然在空中做出了一个“桶滚”动作，试图甩脱激光的持续照射。
但“烛龙”的跟踪系统，以0.01角秒的精度，死死咬住。
2.5秒。
喷口彻底熔毁。
导弹失去动力，但惯性让它继续向前滑翔。
而此时，它距离龙国领空，还有18公里。
“结束了。”陈光轻声说。
屏幕上的光点开始下坠，轨迹变成抛物线。
按照计算，它会坠落在公海，距离脚盆鸡宣称的“专属经济区”……大约5公里。
指挥中心里，没有人欢呼。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科尔特少将看着屏幕上消失的光点，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加密通讯器：“试射结束。三号弹因‘技术故障’坠海。按计划，对龙国‘危险军事行为’提出抗议。”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把激光拦截的数据，全部传回国内。”
“告诉技术分析部——我们需要新的突防方案，立刻。”
龙吟指挥中心。
封言关掉海军方面的视频窗口，看向团队成员。
“他们看到了我们的能力底线。”他说，“我们也看到了他们的野心底线。”
王浩终于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所以下次，他们会用更刁钻的方式？”
“而且会更近。”李阳说。
“这次是25公里外拦截成功。下次，他们可能会测试20公里、15公里……直到我们的反应极限。”
陈光整理着刚才拦截过程中的所有数据：“我需要优化湍流补偿算法，至少再提升10%的精度。
“还有跟踪系统”的响应延迟，现在0.3秒还是太长了。”
赵开源走过来：“但最大的问题不是精度——是能耗。”
“刚才那3.2秒的照射，耗掉了基地储备能源的7%。如果对方一次齐射十几枚导弹……”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封言走到窗边，看着研究院外逐渐亮起的灯火。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很清楚。”他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光仔，继续优化‘烛龙之眼’，我要它能在更短时间内拦截更多目标。”
“开源，能源问题必须解决。小型化聚变，不能再等了。”
“老李，机甲部队的机动部署方案要加快。下次，我们可能需要在沿海任何地点快速布置激光防空车。”
“浩子——”
王浩立刻挺直腰板：“封哥你说！是要我搞更牛逼的导弹，还是去鹰国本土放烟花？”
“都不是。”封言顿了顿，“我要你开始设计……基于我们新技术的，他们根本想不到的‘反击手段’。”
他走回主控台，调出全球地图。
“今天，他们用一枚导弹，测试了我们的防御底线。”
“那么下次……”
封言的手指，点在了太平洋对岸的某个位置。
“我们就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攻击半径，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