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渊双手接过那道明黄色的圣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接过了一张普通的草纸。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钉在他的背影上。那些目光里没有敬意,没有惋惜,只有那种看着死人般的冷漠和幸灾乐祸。
在他们看来,陆渊已经是个死人了。
三千对三十万。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送死。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弧度。他觉得自己这一手玩得漂亮极了。
这叫阳谋。
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前面就是火坑,就是刀山,但你不得不跳。
如果陆渊抗旨,那就是谋逆,正好有理由调动大军围剿。
如果陆渊去了,那就更好了。借蛮子的刀杀这条不听话的狗,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能给天下一个交代。至于北疆?大不了割地赔款,反正大虞的疆土够大,割一点又何妨?
“臣,领旨谢恩。”
陆渊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平稳得让人心慌。
他转身,目光扫过那些低头窃笑的官员,眼神中透着一股看蝼蚁般的悲悯。
这群蠢货。
他们以为是在送瘟神,殊不知是在放虎归山。
京城这潭水太浅了,浅得养不出真龙。只有在那尸山血海的北疆战场,在那种没有任何规则束缚的修罗场,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扩张,才能将手中的力量滚雪团一样滚到极致。
皇帝想借刀杀人?
那我就借这场战争,把这把刀磨得更锋利,直到能一刀劈开这腐朽的皇座。
京城北门,十里长亭。
寒风呼啸,卷起漫天的黄沙。
三千玄甲军静默伫立,黑色的铠甲如同一堵钢铁城墙,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他们不需要言语,不需要鼓舞,他们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撕碎眼前的一切。
三辆马车停在路边。
苏清寒一身素白,眼眶通红。她死死抓着陆渊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带我去。”
她咬着牙,声音颤抖却坚定,“我是你的妻子,也是锦衣卫。我的刀还利,能杀人。”
“不行。”
陆渊拒绝得斩钉截铁,“京城是我们的根基。天网需要人坐镇,锦衣卫需要人盯着,那些世家大族也需要人震慑。你留在这里,比跟我去更有用。”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替我看好家。别让人把我们的老窝给端了。”
柳如烟没有哭,她只是递过来一叠厚厚的银票,每一张都是最大面额的通兑汇票。
“这是四海通在北疆所有分号的最高提货令。”
这个商业女王此刻显得格外脆弱,却又无比坚强,“粮草、军饷、抚恤,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你就别省着。家里有我,钱管够。”
陆渊心中一暖。这就是他的女人,不问归期,只给弹药。
姬千雪靠在马车边,把玩着一缕青丝,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妖媚笑容,只是笑意没达眼底。
“要是打不过就跑。魔道还有三万教众,大不了咱们反了,去十万大山当山大王,也比给这狗皇帝卖命强。”
“跑?”
陆渊大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可一世的狂傲。
“你们都觉得这是死局?都觉得我是去送死?”
他松开苏清寒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女人,又看向身后那三千如狼似虎的玄甲军。
“皇帝老儿以为他在算计我。他以为把我赶出京城,我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但他错了。大错特错。”
“我是陆渊。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这京城的规矩太多,条条框框束缚着我的手脚。但北疆不一样,那是强者的乐园。在那里,拳头就是道理,刀剑就是律法。”
“我去那里,不是去送死,是去接收我的领地。”
“等我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捷报,还有…”
陆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野心。
“改天换地的力量。”
这时,一阵车轮声传来。
三皇子虞子期坐在轮椅上,被贴身太监推着,匆匆赶来。
他的腿虽然接上了,但还不能剧烈运动。此刻他脸色苍白,眼神复杂。
有担忧,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失去依靠的慌乱。
他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陆渊给的。如果陆渊死在北疆,他这个刚刚有点起色的“准太子”,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陆大人。”
虞子期声音沙哑,“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凶险万分。孤在京城,备好庆功酒,等你凯旋。”
他想问陆渊到底有没有把握,想问如果败了该怎么办,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渊翻身上马。
胯下的龙血马王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嘶吼,四蹄躁动,喷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化作白雾。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残废的皇子,这个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傀儡。
老皇帝以为调走陆渊就能重新掌控朝局,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京城的棋盘上,最重要的那颗棋子,早就姓陆了。
“殿下。”
陆渊微微俯身,阴影笼罩在虞子期的脸上,压迫感十足。
“我走了,这京城的牛鬼蛇神可能会跳出来。”
“你不用怕,也不用管。”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陆渊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根钉子,狠狠钉进了虞子期的心里。
“看好京城,等我回来。”
虞子期心中猛地一凛。
看好京城。
不是“守护社稷”,不是“保卫皇室”。
是“看好”。
就像是主人出门前,随口吩咐看门的仆人,要看好家里的坛坛罐罐,别让人顺走了。
这哪里是在对皇子说话?这分明是在对管家下令。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虞子期突然明白过来了。
陆渊根本没把这次出征当成流放或者送死。
他把京城暂时寄存在自己这里。
等他从北疆杀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需要看皇帝脸色的臣子了。
他会带着无敌的威势,回来取走这里的一切。
房子、地契、权力,还有那张龙椅。
“我…我知道了。”
虞子期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睛。
“出发!”
陆渊猛地一拉缰绳。
三千玄甲军同时调转马头,动作整齐划一,大地为之震颤。
黑色的洪流滚滚向北,卷起漫天烟尘。
没有回头。
因为不需要回头。
当他们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这个天下,就该换个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