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后的侦察艇像一只蹲伏在巢穴边缘的金属甲虫，外壳上临时加装的装甲板和武器挂架破坏了原本流畅的线条，却带来一种粗砺的可靠感。艇身一侧用荧光涂料潦草地涂着“探路者一号”的字样，在锚点维修区冷白色的灯光下微微反光。
米卡尔趴在打开的引擎检修盖上，手臂深埋在管线丛中，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正在做最后的线路校准。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来，在腮边凝成一道湿痕。他嘴里咬着一根绝缘胶带，含混不清地对着通讯器抱怨：“……左舷三号能量耦合器还是有点延迟，G-02说备用件参数不匹配，只能将就用……跃迁引擎？想都别想，这老古董的短距折叠发生器还是我从废料堆里翻出来修的，能坚持一次跳跃就是星神保佑……”
赵磐站在艇舱入口的舷梯旁，手里拿着一份简短的物资清单。淡蓝色的光屏悬浮在他掌心，上面罗列着有限的武器、压缩口粮、医疗包和备用能量电池。他的目光在“单兵护盾发生器（实验型）”这一项上停留了片刻——这是哈兰从数据库里找到的旧型号设计图，利用锚点的自动化工厂匆忙生产出来的，只有三套，效能和持续时间都是未知数。
“护盾发生器优先配给苏瑾、哈兰和你。”赵磐头也不抬地对刚从艇舱里钻出来的哈兰长老说，“老严留在锚点，更需要稳定的医疗环境。”
哈兰点了点头，花白的头发在维修区循环的气流中微微飘动。他怀里抱着一台加固过的数据板，屏幕上显示着“稳定引力异常点”的坐标和初步的扫描模拟图像——一个模糊的、在引力透镜效应下扭曲的光斑。“航线已经输入导航系统，但那里的空间读数太混乱了，自动导航最多只能带我们到外围，最后一段必须手动。”他的声音里混合着学者特有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苏瑾最后一个登上舷梯。她换上了一套从仓储区找到的“守望者”制式轻便探险服，哑光的深灰色面料贴合身体，关节处有加固，领口别着一个小小的、淡金蓝色的水晶胸针——那是她用自己溢出的能量与锚点里的一种惰性晶体结合制作的，可以微弱地稳定她周围的能量场。她的脸色比几天前红润了一些，但眼底深处依旧藏着一缕挥之不去的阴翳，那是“静谧回廊”里那次意外“接触”留下的后遗症。
她走过赵磐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我调整了锚点外层传感器的预警阈值，”她的声音很低，确保只有赵磐能听到，“如果……如果那种‘图案’再次出现，或者有其他高强度能量源接近，控制中心会收到最高优先级警报。”
赵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收起清单，拍了拍米卡尔的肩膀：“怎么样？”
米卡尔从引擎盖下退出来，用袖子抹了把脸，留下几道油污。“能飞。火力嘛，打打小流氓够用，碰上硬茬子就得靠跑得快。”他咧嘴笑了笑，笑容里有点勉强，但眼神是认真的，“头儿，放心。”
“登艇。十分钟后出发。”赵磐下达指令。
侦察艇内部空间狭小，弥漫着新旧金属、润滑油和能量电容特有的混合气味。驾驶舱只有两个并排的主驾驶位，后面是挤在一起的四个乘员座椅和有限的储物空间。G-02被固定在乘员区后方的一个专用卡槽里，节省空间。
赵磐坐进左舷驾驶位，米卡尔坐在右边。苏瑾和哈兰占据了乘员席的前排。伴随着一阵低沉的震动和逐渐增强的嗡鸣，侦察艇的聚变引擎点火，幽蓝色的尾焰在维修区的导流槽内喷吐。巨大的外部隔离门缓缓滑开，露出外面永恒不变的、扭曲的暗紫色虚空。
“探路者一号，请求离港。”赵磐的声音平稳。
“请求批准。祝好运，探路者。”控制中心传来老医疗官的声音，苍老但稳定，“锚点会看着你们。”
侦察艇轻盈地滑出港口，进入虚无。后方，“守望者之眼”那巨大的、环绕着光带的哑灰色身躯迅速缩小，最终隐没在空间的畸变背景中，只剩下导航屏幕上那个代表“家”的绿色光点，在复杂的三维星图上孤独地闪烁。
航行起初是枯燥的。侦察艇以稳定的亚光速巡航，窗外是千篇一律的、仿佛凝固的暗紫色混沌。偶尔有稀薄的、散发幽光的星云物质掠过，像梦境中模糊的残影。艇内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行声、仪器设备细微的嘀嗒声，以及乘员们压抑的呼吸声。
米卡尔大部分时间盯着导航和动力系统的读数，手指偶尔在控制面板上敲击，微调着参数。哈兰长老则埋头于数据板，对比着“星语者之痕”的日志碎片和当前的传感器反馈，试图找出更多关于目的地的线索。苏瑾半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但赵磐注意到她交叠的双手手指偶尔会轻微颤动，眉心那点淡金蓝色的光晕也会随之明灭——她仍在主动感知着周围的空间，警惕着任何异常。
赵磐负责主驾驶和全局监控。他的目光扫过前方扇形视野内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又落到战术屏幕上稀疏的扫描数据。没有物体，没有能量反应，只有背景辐射的微小起伏。这片区域安静得令人心慌，仿佛所有声音和活动都被那粘稠的暗紫色吸收了。
“前方即将进入日志中记载的高引力扰动区。”哈兰长老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根据‘星语者之痕’的记录，从这里开始，常规传感器会严重失真，空间本身会出现无法预测的‘褶皱’和‘滑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侦察艇忽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不是引擎的震动，而是如同行驶在颠簸路面上的那种不规则震颤。窗外的景象开始扭曲，那些遥远的、黯淡的光斑被拉长成诡异的线条，又迅速恢复。
“空间湍流强度上升。”米卡尔报告，“建议降低航速，启动惯性稳定器。”
“照做。”赵磐握紧了操纵杆。侦察艇的速度慢了下来，船体不时传来“咯吱”的轻响，那是临时加装的装甲板在承受空间应力。窗外，扭曲的景象变得更加频繁和夸张，有时甚至会出现短暂的、如同哈哈镜般的多重影像。
苏瑾突然睁开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有东西……在前面。不是实体……是空间的‘伤口’。”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战术屏幕上，原本单调的背景噪音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不规则的、剧烈波动的信号区。侦察艇的主动扫描光束投入那片区域，反馈回来的数据混乱不堪，质量、密度、能量读数都在疯狂跳变。
“就是这里了。”哈兰长老盯着数据板，声音有些发紧，“‘稳定引力异常点’……这名字可真讽刺。”
随着距离拉近，那片“伤口”逐渐在视野中显现。它并非一个发光或黑暗的物体，而是一处空间的“缺失”或者说“畸变”。周围的暗紫色虚空在这里向内凹陷、旋转，形成一个缓缓蠕动的、直径数公里的漩涡。漩涡中心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观测的黑暗，只有边缘处，因空间极度扭曲而泄露出的、来自遥远星辰的畸变光线，勾勒出它模糊的边界。引力读数高得异常，却又极不稳定，如同垂死心脏的紊乱搏动。
“检测到大量金属和非晶体物质残骸，散布在漩涡外围。”G-02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材质分析……与‘星语者之痕’相符。”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米卡尔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艘大家伙就是在这儿被撕碎的。我们要进去？”
赵磐没有立刻回答。他操控侦察艇绕着漩涡外围缓缓巡航，扫描仪开到最大功率。残骸的规模比想象中更大，除了“星语者之痕”的碎片，似乎还有其他一些更小、样式略有不同的金属残片，年代可能同样久远。
“漩涡中心有结构。”苏瑾忽然说，她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不是自然形成的……有规律的能量残留，非常微弱，但……是建造的痕迹。”
赵磐将扫描焦点对准漩涡中心。在过滤掉最剧烈的空间干扰后，传感器勉强捕捉到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那似乎是一个多面体的、棱角分明的巨大阴影，沉默地悬浮在漩涡最深处的黑暗中，只有表面偶尔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非自然的光晕。
那是什么？另一个“守望者”设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能量读数显示，漩涡本身的扰动正在周期性地减弱。”哈兰长老分析着数据，“大约七小时后，会有一个相对‘平静’的窗口期，持续时间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如果我们想进去看看，那是唯一的机会。”
七小时。等待，或者冒险。
“寻找相对安全的泊位，我们等。”赵磐做出了决定。侦察艇在远离漩涡的一处较大残骸（似乎是“星语者之痕”的一段舰体）后方小心停靠，关闭了主引擎，只维持最低限度的维生和传感器功率，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艇内气氛沉闷，只有仪器规律的声响和呼吸声。为了节省能源，照明调到了最低，舱内一片昏暗。哈兰长老继续研究数据，米卡尔抓紧时间检查武器系统，苏瑾则一直望着窗外那片缓缓旋转的、充满不详美感的漩涡。
赵磐没有休息。他反复观察着漩涡的变化，计算着可能的切入角度和脱离路径。风险极高，一旦在窗口期内未能进入或脱离，被卷入狂暴的空间乱流，这艘小艇瞬间就会解体。但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结构，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那里可能有答案，可能有出路，也可能有更大的危险。
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传感器显示，漩涡边缘那些狂乱的空间褶皱开始平复，中心的黑暗似乎也略微“稀释”了一些，隐约透出内部那个结构的更多细节——它比预想的更加庞大，表面覆盖着复杂的几何刻痕，许多地方有明显的破损。
“窗口期即将开始。”哈兰长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预计持续时间：十二到十五分钟。引力湍流将降至最低，但空间结构依然脆弱。”
“启动引擎，预热所有系统。”赵磐坐直身体，双手稳稳握住操纵杆，“米卡尔，准备应对突发扰动。苏瑾，集中精神，如果感知到任何异常能量聚焦或敌意，立刻警告。”
“明白。”
“探路者一号，准备切入。”
侦察艇引擎的嗡鸣声逐渐升高，幽蓝的尾焰再次亮起。它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矢，缓缓调整姿态，对准了漩涡中心那片相对“平静”的黑暗。
“就是现在！”
赵磐推动操纵杆，侦察艇猛地加速，划出一道淡蓝色的轨迹，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瞬间，外部所有的光线和参照物都消失了。只有驾驶舱内仪器屏幕的冷光和舷窗外急速掠过的、因空间扭曲而产生的、光怪陆离的色带。艇身剧烈震颤，仿佛行驶在由雷霆和狂风构成的道路上。警报声零星响起，又被迅速处理。
“空间压力读数超标！”
“左舷稳定器过载！”
“坚持住！”赵磐额角青筋微现，双手稳稳控制着方向，凭借直觉和经验，在狂暴而脆弱的空间通道中穿行。
短短几十秒的航程，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艇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米卡尔几乎要以为装甲板即将崩裂时——
前方骤然一空！
所有的颠簸和压力瞬间消失。侦察艇冲出了那片黑暗的通道，闯入了一个……相对“正常”的空间。
这里仿佛是漩涡的中心，一个被狂暴空间乱流包裹起来的、诡异的平静气泡。大小约有一个小型行星的空间，背景是暗红色的、仿佛黄昏时刻的天幕，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光。而在这片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他们之前隐约看到的那个巨大结构。
靠近了看，它更加令人震撼。那是一个标准的多棱柱体，高度超过五公里，通体呈现一种暗淡的、仿佛历经无数岁月风化的金属灰黑色。表面布满了巨大的、规则的六边形凹槽和凸起，许多地方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冰晶，部分区域有明显的撕裂和能量灼烧的痕迹，像一具沉默的、飘浮在墓园中的巨人棺椁。它没有任何动力迹象，也没有灯光，死寂得可怕。
但就在它那伤痕累累的表面，一些残留的、几乎熄灭的能量纹路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守望者”技术同源、却又更加古老苍凉的淡金色光芒。
“这是……‘守望者’的建筑？还是别的什么？”米卡尔喃喃道。
“扫描显示，结构内部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反应和……非自然低温。”G-02报告，“未检测到主动防御系统或生命迹象。表面发现多处符合动能武器和能量武器攻击造成的损伤。”
“找到入口。”赵磐命令。侦察艇开始绕着这个巨大的结构缓慢飞行。
很快，他们在一个相对完好的棱面上发现了一处巨大的、呈现标准六边形轮廓的凹陷区域，看起来像是一个封闭的船坞或入口。凹陷中心，有一个他们熟悉的符号——被三道弧线环绕的六边形晶体，但此处的符号更加巨大、古朴，而且似乎……是实体的，由某种暗蓝色的晶石雕琢而成，镶嵌在金属外壁上。
“又是‘钥匙’……”哈兰长老看向苏瑾。
苏瑾凝视着那个符号，体内的能量场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它在……沉睡。但门……可以打开。需要很强的能量共鸣才能唤醒它。”她犹豫了一下，“而且，我感觉到……门后不止一个‘锁’。”
就在这时，战术屏幕边缘，几个微弱的红色光点突然亮起！
“检测到多个小型高速移动物体！从结构阴影区出现！正在快速接近！”米卡尔厉声警告。
只见从巨构侧面几处破损的裂缝和阴影中，飞出了十几台形态怪异的飞行器。它们大小不一，小的如穿梭机，大的堪比小型护卫舰，外形狰狞，像是用各种金属残骸和晶体粗暴拼凑而成，表面流动着不稳定的暗红色能量脉络。没有统一的制式，更像是一群……拾荒者或者守卫。
“能量特征混乱！非‘守望者’制式！有敌意！”G-02迅速分析。
那些飞行器已经锁定了侦察艇，几道暗红色的、充满侵蚀性的能量光束骤然射来！
“规避！准备战斗！”赵磐猛地拉动操纵杆，侦察艇以一个惊险的侧滚避开第一波攻击，临时加装的点防御炮台立刻开火还击，蓝色的脉冲光束在暗红色的天幕下交错！
战斗瞬间爆发。侦察艇灵活地在巨构表面凸起的结构间穿梭，利用地形躲避攻击，同时用有限的火力还击。那些拼凑的飞行器虽然看起来粗糙，但速度极快，攻击悍不畏死，而且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异常熟悉。
“它们是从这大家伙身上‘长’出来的吗？”米卡尔一边操控武器，一边吼道。
“更像是寄生或者占据！”哈兰长老看着扫描数据，“它们的能量核心有微弱的、与这结构同源的读数，但被严重污染和扭曲了！”
一发暗红能量束擦过侦察艇的护盾，激起一片剧烈的涟漪，能量读数骤降一截。
“护盾撑不了多久！”米卡尔喊道。
赵磐眼神一厉。不能在这里缠斗下去，侦察艇不是为正面战斗设计的。
“苏瑾！”他喊道，“直接去入口！尝试开门！我们掩护你！”
“明白！”苏瑾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对那个巨大符号的共鸣上。淡金蓝色的光芒从她身上涌出，透过舷窗，如同一道无形的桥梁，射向巨构表面的晶石符号。
侦察艇猛地一个俯冲，甩开两台追兵，直奔入口凹陷区。赵磐和米卡尔将火力倾泻向试图拦截的敌机，G-02也用它有限的武器进行精准点射。
苏瑾的共鸣起了作用。那巨大的晶石符号开始一层层亮起，从中心向外蔓延出复杂的、流淌着淡金色光芒的纹路。紧闭的入口处传来了低沉的、仿佛齿轮万年未动般的摩擦声，厚重的门扉开始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但那些寄生飞行器似乎被激怒了，攻击更加疯狂。更多的小型飞行器从破损处蜂拥而出，如同被惊扰的蜂群。
“门开了！”哈兰长老喊道。
侦察艇险之又险地穿过密集的火网，冲向那道越来越大的门缝。身后，数台敌机紧追不舍。
就在侦察艇即将没入巨构内部的黑暗时，一台体型较大、仿佛由战舰残骸拼成的敌机，从侧方猛然撞来！意图明显，要将他们撞毁在门口！
“躲不开了！”米卡尔目眦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已经打开的门缝内部，骤然射出一道凝实的、温和却蕴含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淡金色光束，精准地命中那台冲撞的敌机！敌机表面的暗红能量瞬间溃散，结构崩解，化作一团无声爆炸的碎片！
这道光束仿佛一个信号。门内，更多的淡金色光点亮起，沿着入口通道两侧的墙壁蔓延，照亮了前方。一股微弱但稳定的引力场传来，将侦察艇“拉”入了门内。
身后，厚重的门扉在寄生飞行器追上来之前，轰然关闭，将一切攻击和暗红的光芒隔绝在外。
侦察艇漂浮在一条极其宽阔、向上延伸的通道中。通道四壁是光滑的、带有金属质感的暗灰色材料，镶嵌着刚刚亮起的、发出淡金色柔和光芒的条形光源，照亮了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寒冷，带着万年尘封的滞涩感，但没有有害成分。引力正常。
惊魂未定。艇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和系统冷却的嘶嘶声。
“我们……进来了？”米卡尔松开紧握武器的手，手心全是汗。
“进来了。”赵磐检查着系统损伤报告，还好，除了护盾过载和几处装甲板轻微变形，没有致命伤。他看向苏瑾，“刚才门内那道防御光束……”
苏瑾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刚才的全力共鸣消耗不小。“不是我。是这结构本身的防御机制……被我的共鸣激活了。它……在保护‘钥匙’。”
哈兰长老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扫描周围环境。“难以置信……这结构内部的完整度远高于外部！能量网络虽然微弱，但基本框架还在运行！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废墟！”
侦察艇沿着通道缓缓向前飞行。通道极其漫长，两侧不时出现岔路和封闭的门户，风格与“守望者之眼”相似，但更加古老、宏伟，装饰也更加简洁，甚至有些肃穆。他们看到了巨大的、空无一物的厅堂，看到了像是仓库的区域（里面整齐排列着无数覆盖尘埃的集装箱），看到了类似生产车间的空间（机械臂静止在流水线上）。
这里的一切都处于深度休眠状态，但并非死亡。
终于，通道抵达尽头，连接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淡金色光线勾勒出的、缓缓旋转的复杂几何立体结构，那是整个设施的控制核心和能源中枢的投影。而在球形空间底部，有一个突起的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与他们进来时类似的、但更加精致复杂的控制台。
侦察艇降落在平台边缘。众人走下舷梯，踩在冰冷的、纤尘不染的金属地板上。
苏瑾走向控制台。台面上没有按钮，只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凹槽。她将手放了上去。
瞬间，整个球形空间光芒大盛！中央的几何结构投影加速旋转，无数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在周围的空气中闪现、交织！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感的合成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使用的语言古老而优美，但通过某种意识层面的直接翻译，他们理解了其含义：
“检测到‘星语者’传承共鸣……及‘不完整之钥’的补全波动…”
“欢迎……漂泊的后来者……来到‘暮光哨站’”
“我乃‘哨站守护者’，最后的记录与引导程序”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读取苏瑾身上的信息。
“你们带来了‘星语者之痕’的碎片……也带来了外界的硝烟”
“时间……不多了”
“那些寄生体……‘凋零共鸣者’……只是表象……它们被更深处的‘饥渴’吸引而来……哨站的沉寂……即将被打破”
“如果你们想知道‘守望者’为何至此……想知道‘寂静之海’真正的秘密……以及……‘播种者’疯狂背后的另一重阴影”
“前往核心档案库……取得‘暮光协议’…”
“但小心…”
“哨站之外……‘它们’……已经注视这里……很久了…”
声音渐渐低微，最终消失。中央的投影稳定下来，显示出一幅清晰的内部结构图，一条通往最深处“核心档案库”的路径被高亮标记。
与此同时，球形空间一侧的墙壁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武器架。上面整齐摆放着数套造型优雅、线条流畅的银灰色轻型护甲，以及几把与“守望者”风格类似、但更加精良的能量步枪。护甲和武器表面，都流淌着与苏瑾能量同源的淡金蓝色微光。
“馈赠……给最后的守护者……及她的同行者……”那苍老的声音留下一句最后的余音，便彻底沉寂下去。
赵磐走到武器架前，拿起一把步枪。入手冰凉，但能量回路在他触碰时自动亮起，传来一种奇异的、仿佛被认可的契合感。
他回头，看向苏瑾，看向哈兰和米卡尔，看向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巨大空间。
“看来，”他掂了掂手中的步枪，声音在空旷的球形空间里回荡，“我们的假期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