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肖景明相顾无言时，两个打扮入时的女孩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下，认出其中一个好像是外语学院的学生。她们在离我们不远的位置坐下，点完餐，便凑在一起激动地交谈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 外院那个短发女孩，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你家那位大帅哥，好像分手了诶！”
她对面那个留着亚麻色长发、容貌更出众些的女孩，面露惊喜，却故作淡然地说：“我早就说过他们不合适。当初也不知道那个女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其实那学姐人好像也还行，” 短发女孩显然想得客观一点，“但说真的，配他还是差了点意思。”
“你说……他们当初是真的在一起过吗？邱雨涵好像从来没正面承认过诶。我上次还让跟他关系特别好的那个师兄帮忙打听，结果连他都撬不开邱雨涵的嘴，口风紧得很！”长发女生说。
“要不……就是那种关系？你懂的……我听说他们以前经常去学校外面过夜，我们系好几个人都撞见过！”
“天哪！” 长发女生夸张地捂住嘴，“我的男神……他不纯洁了！”
“噗——” 短发女孩笑了出来，调侃道：“你怎么知道他以前纯洁了？说不定人家经验丰富着呢！长成他那样，想纯洁也难？”
长发女孩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羡慕：“也是哦……唉，还是你们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哪像我，想见他一面，还得巴巴地去蹭你们院的公共课。”
“放心！” 短发女孩豪爽地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可是学生会的，帮你约他出来吃个饭还不是小意思？为了姐妹你的幸福，我豁出去了！”
“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长发女孩感动地抓住她的手。
流言蜚语的威力，我向来是知道的，也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可此刻，亲耳听到别人如此肆无忌惮地讨论着我和邱雨涵的关系，我还是感到一阵阵气血上涌。解释吗？对着两个陌生人，还是对着肖景明？那只会显得欲盖弥彰。不解释吗？任由这些荒谬的猜测在空气中发酵，又觉得无比憋屈。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我不知道肖景明听到了多少，又作何感想。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脸上平静无波，仿佛周围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
就在我内心翻江倒海之际，肖景明突然开口，像抛过来一根绳索，将我从纷乱羞愤的思绪中猛地拽了出来：“你有考虑好毕业后去哪里发展吗？”
我愣了一下，花了片刻才将注意力拉回到他的问题上，茫然地回答：“还没……没想好。感觉前路一片迷茫。你呢？”
“我也一样。”他简短地回答。
“你不是连六级考试都没参加吗？是已经决定要出国了吧？”
肖景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语气淡淡的：“嗯，是没参加。不过考不考六级，不影响拿毕业证。”
“可是，有张六级证书，对找工作应该会有很大帮助吧？很多单位都看这个。”
“有道理。下次我考考看。”
对话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他：“肖景明，我……能冒昧地问你个问题吗？”
他看向我，“问吧。”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这个答案让我心里莫名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填满。我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可是我听说，你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
肖景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宁理跟你说的吧？”他没等我开口，便继续说道，“我和她，不算男女朋友。只是偶尔相互需要罢了。”
“相互需要”……这四个字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口，震得我耳边嗡嗡作响。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直白、现实的话，会从肖景明的口中如此平静地说出来。那个被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供奉在神坛之上的形象，此刻仿佛被这四个字狠狠撞击，发出了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我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肖景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人，有着普通男人的欲望、弱点和现实考量。
我的脸色一定变得非常难看，因为肖景明盯着我看了许久。
“她……”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是个什么样的人？”
肖景明沉默了一下，“是一个不需要你在意的人。”
“我只是随便问问。朋友之间，聊聊天嘛。你不是也会问我各种问题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努力找补着。
他又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她比我大几岁，长发，眼睛很大……会拉大提琴。”
肖景明每说出一个词，我的呼吸就沉重了几分。一股酸涩夹杂着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我打断了他：“听起来跟你挺配的。既然这样，就别玩了，赶紧给人家转正吧。”
肖景明的脸色冷了下来，漠然地告诉我：“我不需要你的建议。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原本以为在肖景明这里可以找到片刻的慰藉，却没想到迎来的是一场更猛烈的风暴。让我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迅速逃离。
就在这时，邻桌那两个女孩终于注意到了我们这一桌。那个外院的女生冲同伴挤了挤眼睛，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瞬间染上了几分娇羞：“喂？学长~吃饭了没呀？你好忙哦，时间都掐着分秒计算的嘛？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啊？就在文印社旁边这家简餐店。没空的话……我打包过去找你呀？” 她很快挂了电话，兴奋地对同伴宣布：“他说他一会儿就过来！”
“真的吗？” 她的同伴顿时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翻小镜子，“哎呀！我都没化妆！这样怎么见人啊！”
“自信点好不好！” 短发女孩拍拍她的肩膀，“你化不化妆都美翻了好吗！”
我几乎能猜到她在给谁打电话。果然，没过几分钟，餐厅门再次被推开，邱雨涵出现在门口，吸引了店内不少目光。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整个餐厅，在经过我和肖景明这一桌时，没有停留，仿佛我们只是两件不起眼的摆设。随后，他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径直走向两个女孩那一桌。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女孩们银铃般的笑声和邱雨涵低声的回应，气氛热烈融洽，衬得我们这一桌更为安静。
就在这时，肖景明忽然抬眼望向邱雨涵那一桌。他眸中先前的平静已一扫而空，目光锐利如刀，无声地切开喧笑，沉沉压在三人肩头。
邱雨涵迎上肖景明的视线，脸上依旧挂着那无懈可击的微笑，主动开口打招呼：“学长……学姐，真巧啊。”
“也不算巧。毕竟，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的仰慕者。”
“学长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你。”
“我们确实不一样。”肖景明淡淡地划清界限，转而看向我，语气温和了许多：“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我点头：“嗯，走吧。”
肖景明起身，非常自然地拿起我放在旁边的背包。当我们从他们那桌经过时，邱雨涵如一座雕塑般端坐着，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没有任何焦点，仿佛我们只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