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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云清朗的心头。陈默办公室里的谈话,像一枚冰冷的楔子,钉进了他刚刚因妻子康复而稍显回暖的世界。原本以为只是在废墟中艰难重建家园,此刻却发现废墟之下,可能还埋藏着未曾引爆的诡雷。

他回到病房,目光落在万小雅沉睡中仍微蹙的眉头上,那下面掩盖着多少未知的恐惧和痛苦?又扫过旁边小床上儿子云霄恬静的睡颜,那毫无防备的稚嫩,让他心中的警铃疯狂震响。他轻轻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楼下空旷的庭院和远处阑珊的灯火。夜色平静,但他知道,平静之下,暗流已开始涌动。

深吸一口气,云清朗强迫自己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陈默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不能自乱阵脚。他悄无声息地回到陪护椅边,没有坐下,而是选择了盘膝而坐,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这不是普通的打坐,而是云家庄秘传的“听风辨器”内功心法,旨在极致提升六识感知,于无声处听惊雷。内力如潺潺溪流,自丹田升起,缓慢而坚定地流遍奇经八脉,最后凝聚于双耳。刹那间,整个世界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隔壁病房病人压抑的咳嗽,走廊尽头护士站低低的交谈,窗外远处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呼啸,甚至楼下花园里夜虫窸窣的鸣叫……无数声音信息洪流般涌入。

他需要从中分辨出不和谐的音符。

一夜无眠。除了医院本身固有的声响,他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的、带有明显恶意的动静。凌晨时分,那两个陈默安排的“安保人员”似乎换了一次班,交接时的气息沉稳短暂,几乎与医院夜班护工换岗的节奏融为一体,若非云清朗刻意凝神,几乎难以察觉。这份专业和隐蔽,让他心中稍安,却也更加印证了潜在威胁的真实性。

天色微明,城市苏醒的嘈杂渐渐掩盖了夜的秘密。云清朗缓缓收功,眼底虽有一丝疲惫,但更多是沉淀下来的冰冷锐利。他起身,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用温水浸湿毛巾,开始为还未醒来的万小雅擦拭脸颊和手臂。动作依旧温柔细致,只是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比平时更稳,仿佛在通过这些细微的接触,向她传递无声的承诺和力量。

万小雅在他轻柔的动作中醒来,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蒙,看到是他,便放松下来,唇边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因面部皮肤紧绷而显得有些僵硬的弧度。“早。”她声音沙哑,但气息比昨日似乎又稳了一些。

“早。”云清朗微笑,尽量让笑容看起来自然,“今天感觉怎么样?脖子还那么紧吗?”

“老样子,”万小雅尝试着微微转动脖颈,立刻因牵扯的痛楚而蹙眉,但很快舒展开,目光落在云清朗脸上,停留了片刻,“你……没睡好?”

云清朗心中微凛,面上却不显,只道:“夜里走廊有点动静,醒了就睡不着了。没事。”

万小雅看着他,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忧虑。她经历了生死大劫,感官虽不及云清朗敏锐,但对自己最亲近之人的状态,却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这时,王二狗带着洗漱完毕、精神头十足的云霄推门进来。小家伙看到母亲醒来,立刻欢叫着扑到床边,却被云清朗眼疾手快地拦住:“霄儿乖,娘亲身上疼,轻轻地说。”

云霄立刻放轻了动作,趴在床沿,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万小雅:“妈妈,今天还疼吗?霄儿给你呼呼。”

稚嫩的童言瞬间融化了病房里隐约的凝重。万小雅努力抬起包扎着的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脸蛋:“不疼了,看到霄儿,妈妈就好多了。”

早餐后不久,徐治疗师准时到来。她依旧带着充满活力的笑容,但今日的评估和训练,在云清朗眼中,似乎也多了一层不同的意味。他更加专注地观察着徐治疗师的每一个指令和手法,不仅仅是为了学习辅助,更是下意识地在评估环境的安全性。他甚至注意到,徐治疗师今日佩戴的工牌绳扣似乎与往日略有不同,颜色更深,材质也更结实些——这只是巧合,还是陈默那边协调后,康复团队也收到了某种低调的提示?

在水疗室,当万小雅被温热水流包裹,略显吃力地尝试着水中踏步时,云清朗站在池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水疗区域。出入口、通风口、灯光控制板、甚至池底排水盖的位置,都一一印入脑海。他的身体微微侧向门口,保持着一种既能随时协助妻子,又能应对突发状况的姿态。

“云先生今天格外认真呢。”徐治疗师一边指导万小雅动作,一边笑着对云清朗说。

云清朗回以平静的微笑:“小雅进步快,我怕自己手法跟不上,耽误了治疗。”

他的表现无可挑剔,连万小雅也没有察觉异常,只是沉浸在水中活动带来的、相对轻松的疲惫感中。

下午,陈默照例来查房。他先仔细检查了万小雅身上几处重点疤痕的情况,又测了关节活动度,对细微的进步点头表示肯定。“颈部增生区域,明天开始局部注射糖皮质激素,抑制一下。水疗可以增加到每周三次,但要注意监测体温,避免感染。”他一边记录,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对云清朗说,“昨晚到今天,一切正常。外围没发现异常盯梢。慈幼局那条线,还在查,需要时间。”

云清朗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陈默离开前,似是不经意地,将一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签字笔,放在了云清朗手边的床头柜上。“这支笔书写流畅,记录康复数据不错。”

云清朗目送他离开,目光落在那支笔上。笔身冰凉,重量似乎比寻常笔略沉一点。他没有立刻去动,直到夜里万小雅睡熟,他才拿起笔,在指尖细细摩挲。笔帽旋开,里面是正常的笔芯。但他试着轻轻拧动笔杆中部,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他不动声色,将笔恢复原状,放回原处。

这不是一支笔,或者说,不只是一支笔。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里的警惕中又滑过几天。万小雅的康复训练依旧艰苦,但她似乎找到了某种节奏,痛苦不再每次都引发崩溃,而是被她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默默吸纳、消化。她能自己在床上缓慢坐起的时间更长了,手指的灵活性进一步提高,甚至能勉强用特制的加粗勺子,自己颤巍巍地吃下小半碗粥。

云清朗的“听风辨器”功夫夜夜运转,对医院夜间各种声响的规律渐渐熟稔于心。那两名隐蔽的安保人员,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只有在极其仔细的辨析下,才能偶尔捕捉到他们换岗时几乎轻不可闻的呼吸交错。那支“笔”,他再未动过,只是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定心丸,也像一道无声的警示。

王二狗对外界的变化浑然不觉,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照顾云霄和打理琐事上。他有时会嘀咕,说觉得医院最近好像多了几个没见过的维修工或送药员,但也没太在意。云霄则完全沉浸在母亲一点点好起来的喜悦中,成了病房里最活泼的亮色。

直到一周后的一个深夜。

云清朗正于浅层入定中运转内力,双耳捕捉着方圆数十丈内的动静。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连远处马路上的车流都稀疏了许多。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医院夜班人员巡逻规律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传入他的感知。

那脚步声很轻,步幅均匀,落地时带着一种刻意的控制,并非医护人员那种略带匆忙或疲惫的步履,也非病患家属那种焦虑沉重的步伐。它从安全楼梯的方向传来,沿着他们这一层的走廊,不疾不徐地向这边靠近。

云清朗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但全身肌肉已悄然绷紧,内力瞬间提聚。他缓缓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目光锁住房门。

脚步声在距离他们病房约莫三四个房间的位置停住了。停顿了大约十几秒,似乎在确认什么,或者是在倾听。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他们病房的方向而来!

云清朗无声无息地滑下陪护椅,如同灵猫般贴到门边,透过观察窗向外望去。走廊灯光调暗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医院工装、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推着一辆下层放着几个纸箱、上层摆着一些清洁用品的平板车,正朝这边走来。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口罩上方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推车轱辘发出轻微的、有规律的噪音。男人在云清朗他们病房门口并未停留,径直推了过去,消失在走廊拐向公共洗漱间的方向。

一切似乎很正常,夜间的保洁或物资配送。

但云清朗的心却沉了下去。不对。时间不对。医院大宗物资配送或大规模保洁,通常不会在病人深度睡眠的午夜进行。此人的步伐太稳,气息太匀,推车的动作也过于轻松,不像普通的勤杂工。最重要的是,在他推车经过门口的瞬间,云清朗敏锐地捕捉到,那推车下层某个纸箱的侧面,有一小块不起眼的污渍,形状隐约……像半个鞋印?什么样的配送,需要踩着纸箱?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继续凝神倾听。推车的声音在洗漱间方向停住,传来一些轻微的、像是整理物品的响动。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推车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远离他们病房的方向回去了,很快消失在楼梯间。

云清朗轻轻拧开门锁,将门拉开一道细缝,锐利的目光扫过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灯光和消毒水的气味。他悄然闪身而出,来到公共洗漱间门口。里面空荡荡,水龙头滴着水,一切如常。他又快速走到楼梯间,向下望去,寂静无声,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踪迹。

他返回病房,关好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深吸一口气。不是错觉。那人有问题。是试探?还是踩点?目标真的是小雅吗?

他走到窗边,再次观察楼下庭院。夜色沉沉,树影婆娑,看不出明显异常。但他知道,暗处的眼睛,可能已经睁开了。

他回到床边,万小雅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翻了个身。云清朗轻轻抚平她的被角,目光落在那支黑色签字笔上。犹豫了一瞬,他还是没有去动它。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第二天,云清朗如同往常一样,照顾万小雅洗漱、用餐、配合治疗。但他暗中将昨夜的情况,用只有他和陈默早年约定的、极其简单的暗记,写在一张废纸的药理说明背面,趁着陈默单独查房、背对监控的瞬间,夹进了他手中的病历夹里。

陈默翻阅病历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平静地做完检查,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离开时,顺手带走了那张夹着纸的病历记录纸。

下午,云清朗陪万小雅去做一项新的检查——肌电图,评估神经损伤恢复情况。检查室在另一栋楼的二层。往返的路上,云清朗的警惕提到了最高。他推着轮椅,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将沿途经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都扫入眼中。推轮椅的护士步伐轻快,偶尔与相熟的同事打招呼;走廊里病患家属神色匆匆;清洁工低头擦拭着扶手……一切似乎都合乎常理。

但在等待电梯时,云清朗注意到,斜对面消防通道的门,微微开着一道缝,里面似乎有阴影动了一下。当他凝神看去时,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严了。

是巧合,还是……?

检查做完,返回病房的途中,经过住院部一楼的大厅。正是探视时间,人流稍多。云清朗推着万小雅小心地穿行,忽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大厅侧面通往花园的玻璃门处,一个穿着灰色夹克、侧身对着这边的男人,似乎正对着手里的烟盒说着什么,嘴唇翕动极快。那人的侧脸线条冷硬,耳朵上似乎塞着一个米粒大小的、肤色几乎难以分辨的物件。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清朗的目光,那人极其自然地转过头,目光与云清朗一触即分,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烟盒”揣回口袋,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融入了花园里散步的人群中。

云清朗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不是陈默的人。陈默安排的人,气息和行动模式他暗中观察过,不是这种风格。这人更……精干,更外露一丝若有若无的锐气,甚至有种与医院环境格格不入的“战场”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推着轮椅前行,掌心却已微微汗湿。对方已经如此接近,甚至可能就在医院内部活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监视?还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将万小雅送回病房安顿好,云清朗借口去打水,走到楼层尽头的开水间。这里相对僻静。他背对着门口,看似在等待水开,实则内力暗运,双耳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同时,他迅速而隐蔽地检查了开水间内的各个角落,确认没有异常的监听或窥视装置。

回到病房,他看到王二狗正陪着云霄玩积木,万小雅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窗外的阳光很好,洒在病房里,一片宁静祥和。但这宁静之下,已是暗潮汹涌。

傍晚时分,陈默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查房,而是派了一名住院医生过来交代了一些常规事项。直到晚上九点多,陈默才带着一身淡淡的烟味(他平时极少吸烟)和更加深重的疲惫感出现。

“有个危重病人会诊,刚结束。”他简单解释了一句,检查完万小雅的情况,对云清朗使了个眼色。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

“你发现的人,我们注意到了。”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不是我们的人。身份还在核实,但很专业,反侦查意识强,跟丢了。他们确实在医院内部有活动迹象,目标……很可能就是你们病房。但动机不明,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今天下午,我在一楼大厅也看到一个可疑的。”云清朗将灰夹克男人的情况低声描述了一遍。

陈默眼神一凝:“这伙人比我想的还大胆,或者……还急切。”他沉吟片刻,“医院内部我们能动用的安保力量有限,而且不能大张旗鼓,否则会吓跑他们,也查不清背后主使。目前只能加强隐蔽监控和应急准备。清朗,”他看向云清朗,目光灼灼,“你和小雅、霄儿,最近尽量留在病房区域,减少不必要的外出。如果必须离开,提前告诉我。另外,那支笔,关键时候,笔尾连续按压三次,然后用力掷出,或者对准目标按下笔夹侧面的凸起。记住,是紧急情况。”

云清朗重重点头,心头沉甸甸的。连陈默都用上了“关键时候”、“紧急情况”这样的词,可见形势之严峻。

“小雅和霄儿……”云清朗最担心的还是他们。

“我会以医疗安全为由,调整部分护理和探视流程,尽量过滤靠近病房的陌生人。但百密一疏,你自己一定要提高警觉。”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只要我在,不会让他们在我眼皮底下伤人。”

接下来的两天,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微妙。医院里似乎一切照旧,但云清朗能感觉到,无形中有什么东西收紧了。护士来换药或做治疗时,偶尔会多问一句有没有陌生人搭讪;清洁工进入病房打扫时,门外似乎总有人不经意地经过;甚至连送餐员,都换成了一个看起来格外憨厚、但手臂肌肉线条分明的小伙子。

万小雅似乎也察觉到云清朗比以往更加沉默和警惕,她不再多问,只是配合治疗时更加努力,看向他和儿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藏的忧虑和依恋。她甚至尝试着,在云清朗背对着门口警惕窗外时,用她尚不灵活的手指,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等他回头,便递给他一个努力显得平静的眼神。

第三天夜里,变故终于发生。

不是直接的袭击,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凌晨两点左右,正是人最困倦、警惕性相对较低的时段。云清朗依旧在运转内力守夜。忽然,他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异常的喧哗和跑动声,似乎是某个病房发生了紧急情况,有医护人员急促的呼喊和凌乱的脚步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所在楼层的火灾警报器,毫无征兆地、凄厉地鸣响起来!刺耳的铃声瞬间划破夜的宁静,伴随着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将走廊映得一片血红!

“着火了!快疏散!”不知是谁在走廊里大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紧接着,是更多纷乱的脚步声、病人的惊叫、家属的哭喊、物品碰撞倒塌的声音……原本秩序井然的住院部,瞬间陷入一片恐慌和混乱。

云清朗猛地弹起,第一反应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到床边,一把将惊醒后茫然失措的万小雅连同被子一起紧紧裹住,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则将同样被吓醒、张嘴欲哭的云霄从旁边小床捞起,紧紧护在胸前。

“二狗!跟紧我!别乱!”他对同样惊醒、抄起椅子就要往外冲的王二狗低吼一声。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病号服却行动迅捷的男人冲了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低喊道:“快走!火势上来了!”说着就要去拉云清朗。

电光石火之间,云清朗看清了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和那只伸过来的、指关节异常粗大的手。那不是慌乱病患的手,那是练过外家硬功的手!

“滚开!”云清朗抱着妻儿,无法出掌,猛地一记凌厉的侧踢,直奔那人腰腹。腿风呼啸,劲力含而不露。

那男人似乎没料到云清朗反应如此迅捷刚猛,仓促间横臂格挡。“砰”一声闷响,男人被震得踉跄后退两步,撞在门框上,眼中闪过惊疑,却毫不犹豫,转身就混入了门外混乱奔逃的人群中,瞬间消失不见。

假的!疏散是假的!警报恐怕也是人为触发的!目标就是制造混乱,趁机下手!云清朗心念急转。

走廊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浓烟不知从何处开始弥漫开来,刺鼻的塑料烧焦气味混杂着恐慌的气息。真的起火了?还是只是烟雾弹?

“师兄!怎么办?”王二狗挥舞着椅子,挡在云清朗身前,急得满头大汗。

云清朗环顾四周,浓烟确实在从走廊两端蔓延,警报声震耳欲聋,人群哭喊着向两侧楼梯涌去。留在这里危险,冲出去更可能落入陷阱。

他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支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黑色签字笔。没有犹豫,他抱着妻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笔抓在手中,同时低喝:“二狗,堵门!把柜子推过去!”

王二狗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师兄的命令执行不二,立刻将门口附近的一个矮柜奋力推到门后,暂时挡住了不断被慌乱人群冲撞的房门。

云清朗一手紧紧抱着因惊吓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的万小雅和云霄,另一只手,按照陈默所说,在那支黑色签字笔的笔尾,快速、用力地连续按压了三下。

笔身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喀”一声轻响,仿佛某个机括被激活。

然后,他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支笔,朝着病房那扇面向医院内部庭院、装有防盗网但玻璃面积较大的窗户,狠狠掷去!

笔身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砰然撞在双层钢化玻璃窗的正中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但就在笔尖撞击玻璃的瞬间,一点刺目到极致的蓝色电光猛然炸开!并非火焰,而是一种狂暴的、高度集中的电磁脉冲!只听“噼啪”一声爆响,坚固的钢化玻璃窗以撞击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整扇窗户,连同外面牢固的防盗网,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向内轰然塌陷、碎裂!

一个足够成年人通过的破洞,赫然出现!夜风裹挟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和楼下隐约的喧嚣,猛地灌了进来,冲淡了室内的烟雾和恐慌。

几乎在窗户破碎的同时,云清朗清晰地听到,病房门外不远处,传来几声短促而惊怒的低呼,以及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埋伏在门外,等待他们慌不择路冲出去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

“走!”云清朗低吼一声,抱着妻儿,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个破洞。王二狗紧随其后。

就在云清朗的前脚刚刚踏出破碎窗框,身形尚在半空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楼下庭院阴影中,似乎有不止一道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这栋楼,朝着这个刚刚破开的窗口,疾扑而来!

夜风凛冽,身后是浓烟、警报和未知的陷阱,前方是黑暗的庭院和疾扑而来的不明身影。怀中是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云清朗的心,在极致的危险压迫下,反而沉静如水冰。内力瞬间灌注双腿,于无处借力的半空中,硬生生拧转身形,选择了与那几道扑来身影略偏的方向,如同一只苍鹰,带着沉重的牵挂,投向楼下那片被树影和灯火切割得明暗不定的地面。

决战的序幕,在这混乱而危机四伏的夜色中,被血腥而突兀地撕开。而真正的猎手与猎物,角色或许,即将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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