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元年二月,金国朝堂经此前动荡已大势底定,完颜亮政权稳固后,随即把目光投向南方的大宋,遂命人草拟国书,遣使送往宋廷。
国书中开篇便提及“愿结秦晋之好,永修盟好”,言辞间尽显缓和两国关系的意愿,却在核心诉求处特意点明——金国君主完颜亮“倾慕宋国成安郡主吴敏芬已久”,直言希望能迎娶郡主,以此缔结两国姻亲。
此般指定宗室郡主为联姻对象的要求,在宋金过往交往中实属少见,宋廷接书后难免心生考量。更引人注目的是,金国还在国书中明确指定了送亲使的人选——枢密院副都承旨温如晦。
温如晦在金国朝堂中以行事沉稳、善于应对着称,此次被委以送亲重任,朝廷却不知完颜亮究竟何意。国书送达大宋后,宋廷上下权衡利弊:若应允,可暂保边境安宁;若拒绝,恐再引发两国摩擦。
此时的吴府早已人仰马翻。
成安郡主吴敏芬自听闻要远嫁金国和亲的消息后,心似被巨石砸中,连日来魂不守舍。她唯一的指望便是姐姐——当朝皇后吴芍芬,遂日日入宫,跪在坤宁宫前哭诉,泪水涟涟地哀求姐姐设法挽回,救救她脱离这桩远嫁的苦事。
吴皇后虽心疼妹妹,却深知朝堂之上,和亲之事关乎宋金邦交,早已不是她能左右。她既无法违逆君命,也无力护住妹妹,索性只能避而不见,任由宫女传话“皇后宫务繁忙,暂不见客”。
一次次扑空,让吴敏芬最后的希望也渐次熄灭。回到吴府后,她便整日以泪洗面,哭声在庭院中不绝,再无往日娇憨跋扈之态。绝望之下,还曾两度寻死,幸而都被贴身侍女“及时”发现救下,才未酿成悲剧。
母亲吴夫人见女儿如此,既心疼又不解,屡屡追问:“你既从未见过完颜亮,为何如此抗拒?怕不是还惦记着那人吧?”吴敏芬急得红了眼,高声辩解自己与完颜亮素未谋面,何来情愿之说?且普安郡王已当着官家的面拒绝自己,自己怎可能再去嫁他?可家人只当她是心系普安郡王赵伯琮,不肯远嫁。气极的吴敏芬当庭赌咒发誓,言词恳切,只差以死明志,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只是这份委屈与绝望,终究还是淹没在和亲的既定命运里。
大宋境内,成安郡主吴敏芬为摆脱和亲命运,连日来或哭闹、或寻死,用尽办法却始终无力回天,只能困在绝望里苦苦挣扎。而远在金国的温酒酒,自年前与冷铁衣诀别后,便再未见过心上人,日夜在思念与不安中煎熬,连日常起居都失了往日神采。
相较于温酒酒的个人愁绪,外祖父张元康此刻正被更大的危机缠绕——他的女儿张婉怡,被完颜亮册封为燕国长公主后,即将被迫下嫁尚书令萧裕。这萧裕绝非良善之辈,满肚子阴谋诡计,是完颜亮最为倚重的第一谋臣,朝堂上不少血腥谋划都有他的参与。
更让张元康忧心的是,萧裕早已妻妾成群、子女绕膝,其女甚至被送入宫中,成为完颜亮的妃子。如此复杂且权势滔天的家庭,婉怡断断不可嫁入,否则处境可想而知,怕是连基本的安稳都难以保全。
为救女儿,张元康连日来茶饭不思,暗中联络旧部、打探消息,试图寻得营救之法。可萧裕深受完颜亮信任,府中守卫森严,且婚事是皇帝亲赐,稍有不慎便会牵连全家。他思来想去,翻遍了所有可行的方案,却始终找不到万全之策。
眼看婚期日渐临近,张元康心中的焦虑愈发浓烈。每当夜深人静,想到女儿即将落入虎狼之穴,他便心如刀绞。走投无路之下,这个曾在血雨腥风中挣扎半生的老人,竟生出了闯宫救人的念头——哪怕是以卵击石,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女儿跳入火坑。只是这念头虽烈,现实的阻碍却如铜墙铁壁,让他只能在原地焦灼徘徊。
自知晓温酒酒身负金国皇室血脉后,冷铁衣便如人间蒸发般不再露面。他依旧处理着阁中事务,言行间不见波澜,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往日里锐利如锋的少阁主,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沉郁,连周身的气场都添了几分冷寂。
断锋深知冷铁衣的性子,见状只默默把手头事办得更妥帖,半句不敢多问。可架不住流星与追影两人,过了年便循着阁中线索,一路寻到了冷铁衣的落脚处。
流星性子本就跳脱,刚见到冷铁衣,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直愣愣地问道:“少阁主,你找到温姑娘了吗?人救出来没?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急坏了!”
这话刚落,冷铁衣抬眼扫了他一下,那眼神里的冷淡与不耐,化作一记明晃晃的白眼。流星被看得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满脸茫然——自己这话问得没毛病啊,怎么还惹得少阁主不快了?
一旁的追影虽面无表情,却悄悄拉了拉流星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追问。只有断锋在心里暗叹:温姑娘的身世牵扯甚广,少阁主此刻正心烦意乱,流星这直性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流星见冷铁衣面色不虞,却没琢磨透其中缘由,反倒凑上前又补了句:“少阁主,依我看也不用愁!等咱们把温姑娘救回来,她被人掳走在先,又在金国待过,大宋皇室肯定不会再接纳她,名声难免受影响。”
他说得兴高采烈,浑然没察觉冷铁衣周身气息愈发冰冷:“到时候温姑娘无依无靠,少阁主你刚好......”话没说完,冷铁衣猛地攥紧了腰间佩剑,面色狰狞,咬牙切齿。
追影赶紧捂住流星的嘴,半拖半拽地将其提了出去,断锋也上前半步打圆场。流星被捂得闷哼,脖子都要被他哥给拧断了哇!瞪着眼满是不解——自己明明是在撮合,怎么少阁主像是要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