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铁衣带着追影重访温酒酒被劫的小巷,青砖地上仍残留着些许凌乱足迹。他俯身细看,指尖刚触到半枚带泥的靴印,一道黑影便从民房檐角疾掠而下,长刀直劈而来。
冷铁衣旋身避开,腰间软剑出鞘,与来人缠斗数回合。黑影招式凌厉,身法沉稳,却始终不肯露脸。追影在旁看得真切,突然低喝:“主子,此人招式路数,与那日在温府外窥探的疑似大内侍卫的人一模一样!”
冷铁衣闻言愕然,手中剑势一顿,险些被对方趁隙击中。他踉跄后退两步,心头翻起惊涛骇浪:大内侍卫怎会插手赵伯琮纳侧妃之事?若真是他们,背后定然是宫里那位的授意。
可为何要干涉?冷铁衣眉头紧锁,思绪纷乱。莫非是为了温夫人的身世?若当真如此,斩草除根倒也说得通,可宫里那位先前不仅同意赐婚,还特意给温酒酒封了温宜县主的头衔,这前后矛盾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他望着黑影遁去的方向,软剑缓缓归鞘。大内侍卫阻挠查案,是为了掩盖温夫人的过往,还是另有更深的图谋?一个个疑问在他心头盘旋,让这桩劫案愈发扑朔迷离。
冷铁衣立于窗前,指尖轻叩窗棂。自昨日遇袭后,他便断定那“大内侍卫”背后定藏着关键线索,当即传召听风——寒衣阁中轻功最卓绝者,命其暗中追查那人踪迹。
次日清晨,听风便带回了消息。他掠至冷铁衣面前,压低声音禀报:“大人,属下跟着那‘大内侍卫’走了大半日,见他进了保和坊的张宅。”
“张宅?”冷铁衣猛地转身,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可是温姑娘外祖父张元康的宅邸?”
“正是。”听风点头,继续说道,“属下在墙外潜伏,隐约听到二人对话。张元康问那人‘可有线索’,那人回了句‘看着像是金人暗桩所为’。”
这话如惊雷般在冷铁衣心头炸响。张元康不是一介商贾吗?为何与“大内侍卫”有所牵扯?他到底是何身份?
更令人费解的是,“金人暗桩”的说辞究竟是实情,还是二人故意放出的烟雾弹?若真是金人所为,大内侍卫为何要单独与张元康通气?若只是托词,他们又在掩盖什么?
冷铁衣揉了揉眉心,只觉眼前的迷雾愈发浓重。温家、张元康、大内侍卫、宫中那位,还有突然冒出的“金人暗桩”,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让温酒酒母女被劫一案,彻底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
他决定——找温如晦好好谈一谈。也许从他那里可以得到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冷铁衣策马再返温府。下人匆匆通报,书房内的温如晦却似未闻,只枯坐案前,目光胶着在摊开的舆图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边角,满是愁绪。
直到“冷少侠来了”的声音传入耳中,温如晦猛地回神,以为是酒酒母女有了线索,竟不顾仪态地“腾”地起身,快步冲出书房,衣摆带起一阵风。
“冷少侠!可是有酒酒的消息了?”他眼神热切,语气里满是期盼。
冷铁衣迎上前,沉声道:“并无。温伯父,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事相询。”
“何事尽管说!”温如晦急切应道,“只要能找到酒酒母女,纵使赴汤蹈火,温某也绝无二话!”
“赴汤蹈火不必。”冷铁衣缓声道,“只是想向您打听,温姑娘外祖父张老板的一些事。”
温如晦脸上的急切骤然僵住,愣了一瞬。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困惑——婉怡与酒酒被劫,分明是遭人暗算,这与岳父张元康,又有何关联?
冷铁衣从袖中取出一页纸,将听风查到的细节一一详述。
温如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手指无意识敲击桌案。他反复琢磨,仍想不通岳父的异常与女儿外孙女被劫有何关联,只觉心头疑云更重。
温如晦与冷铁衣二人在温酒酒的小书房里,定下了揭开真相的第一步——盯住张宅。
由听风暗中盯紧张宅,其余人守在旁边一户民宅待命,若有异动便即刻传信。
次日入夜,月色被云层遮蔽,张宅后巷一片昏暗。听风隐在槐树后,见一道玄色身影翻墙而出,那人腰佩弯刀,步履沉稳,腰间令牌样式与宫中侍卫极为相似。听风屏息跟上,在僻静街角骤然出手。
听风与神秘人拳脚相接,已过数十回合。他瞅准对方转身的空隙,左掌直取后心,眼看就要将人擒住,寒光却骤然从斜侧袭来。
听风心头一凛,只得硬生生收招后撤,一柄飞刀“笃”地钉在他方才立足的青石板上。未等他回神,一道身影已飞身掠过,竟是张元康!
往日里总佝偻着背、步履迟缓的张元康,此刻身姿挺拔如松,掌心带着劲风直逼听风面门。听风大惊,仓促格挡,只觉手臂发麻。转瞬之间,他已被张元康与神秘人前后夹击,两人招式凌厉,配合默契,听风渐感吃力,额角冷汗直流。
不过片刻,听风便被逼至墙角,肩头挨了一记重掌,踉跄着险些栽倒。他攥紧腰间短刃,正欲拼死一搏,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岳父!住手!”
温如晦与冷铁衣疾奔而来,见此情景皆是一怔。张元康听到“岳父”二字,动作骤然一滞,眼神闪过一丝恍惚。听风抓住这转瞬的空隙,猛地向后一滚,跳出了战圈。
他撑着墙勉强站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衣衫,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瘫软在地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听风一愣,正欲追问,冷铁衣与温如晦已闻声赶到。见张元康护着那“侍卫”,二人皆是满脸不解——前有密会疑云,今又以身护持,他们究竟是何关系?
温如晦上前一步,沉声道:“岳父,此人形迹可疑,与酒酒母女被劫之事是否有关?您今日是否要给小婿一个合理解释?”
张元康望着二人凝重的神色,又看了眼被制住的手下,重重叹了口气。他挥挥手让那名“侍卫”退下,带二人进了张宅,进到书房。房内只燃着一支烛火,晕黄的烛光映着张元康沧桑的面容,他缓缓开口:“罢了,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老夫并非寻常商贾,乃是当年徽宗爷在位时的宫中暗卫统领,名号‘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