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浸在汴河水面,碎成一片银鳞。冷寒烟翻身上马时,左臂的伤口又裂了,血珠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她这些年独行江湖留下的印记。
她本就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救王楷只因路见不平,如今知晓他皇子身份,只觉先前的坦诚都成了刻意隐瞒。这深宫朝堂的浑水,她沾不得,也不想沾。
马蹄刚踏过护城河石桥,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冷姑娘留步!”王楷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竟未乘马车,只穿着素色常服骑马赶来,发丝被夜风吹得散乱。
冷寒烟勒住缰绳,未回头:“殿下身份尊贵,寒烟一介草莽,不敢叨扰。”
“我并非有意隐瞒。”王楷追至马前,月光照亮他眼底的恳切,“那日在城外遇袭,正是因有人知晓我离京查案,若暴露身份,只会招来更多杀身之祸。王是我母妃的姓,王楷也是我临时起的化名。”他从袖中取出块玉佩,“这是我的私印,上面刻着‘楷’字,我本名赵楷,乃当今圣上第三子,封郓王。”
冷寒烟垂眸看去,玉佩温润,一条盘龙围绕的篆书“楷”字透着皇家规制,却不似寻常皇子器物那般张扬。
“刺杀之事与朝中贪腐案牵连甚广。”赵楷声音沉了下去,“那些追杀者,正是不想我将证据带回。这一路若不是你,我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他望着她渗血的衣袖,语气带着自责,“我知江湖人不喜朝堂纷争,但此案牵连数百冤民,我……”
“我护你,是因你怀中书卷,不是因你皇子身份。”冷寒烟打断他,声音依旧清冷,“但你若以欺瞒待我,便是看轻了我的剑。”
赵楷闻言,忽然躬身一揖:“是我思虑不周,险些错失良友。若姑娘仍愿相助,赵楷不以皇子自居,只以挚友相待。”
冷寒烟看着他挺直的脊梁,想起这一路他虽文弱,却从未因艰险退缩,怀中书卷始终护得严实。她沉默片刻,翻身下马:“你的事,我管了。但事先说好,若有一日你忘了为民伸冤的初心,我的剑可不认什么皇子。”
赵楷眼中亮起光,竟笑了起来,那笑容褪去了初见时的惊惶,也没有了皇家的疏离,倒像个坦荡少年:“一言为定。”
此后一年,汴京城的风雨里总藏着两道身影。赵楷在朝堂与奸佞周旋,冷寒烟便在暗处为他扫清障碍,有时是截下篡改的密信,有时是击退深夜潜入的刺客。她不再是独来独往的江湖客,他也不再是孤立无援的皇子。
雪落时,赵楷在书房整理卷宗,冷寒烟坐在窗边擦剑,炉火噼啪作响。她忽然想起汴京城外的初遇,那时谁也想不到,一场拔刀相助,竟会让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风波诡谲的世道里,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冷寒烟不知道的是,那些黑衣人,或许有的是冲赵楷手中的证据而来,更多的,则是真想要他的命。他那位好大哥,见派人刺杀不成,便又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