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护山大阵!大阵要破了!”
石敢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那明灭不定的金色光罩团团转。这可是师门最后的屏障,一旦消失,他们岂不是成了废墟上最显眼的两只肥羊?
然而,顾休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张奇迹般幸存的躺椅上,甚至还优哉游哉地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慌什么。”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慢悠悠地说道,“别急,救兵马上就到。”
“救兵?”石敢当一愣,环顾四周,除了断壁残垣,哪有半个人影?
话音刚落。
一道白色的身影,仿佛踏着晨光而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圣域”光幕之外。她没有强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那层摇摇欲坠的光华,笔直地落在顾休身上。
来人正是燕白露。
她此刻的神态,与先前那个清冷孤傲的魔宗少主判若两人。她对着光幕内的顾休,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谦卑与诚恳。
“晚辈燕白露,请见前辈。”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吐出四个字:“恳请前辈……指点迷津。”
没有交易,没有条件,而是用了近乎弟子求教的姿态。
石敢当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昨天还跟师父剑拔弩张的白衣妖女吗?怎么一夜过去,跟换了个人似的?师父的王霸之气竟恐怖如斯!
顾休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打发一只绕着饭桌飞的苍蝇,随手一挥。
那片本就不稳定的金色光幕上,竟真的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燕白露没有丝毫犹豫,提着裙摆,毫不设防地迈步走了进来。在她身后,缺口悄然闭合。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在一种平和的氛围下观察这个男人。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头发有些乱,整个人透着一股刚睡醒的颓唐。但这片小小的废墟,在此刻的她眼中,却仿佛是传说中神明的庭院,一草一木都透着凡人无法理解的禅机。
“苍九旻,沧浪剑盟百年前的盟主,天人境顶峰。”
燕白露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接将自己最大的诚意摆上了台面,“他寿元将近,为求突破已然疯魔。晚辈在宗门典籍中查到,他十年前就曾在昆仑山观摩过您与叶擎帝前辈的惊天一战,自此便开始暗中寻找突破‘门’后的方法。”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吞龙桩’是上古邪道禁器,强行抽取地脉龙气,霸道无比,必然会引来地脉守护者的不死不休。但白猿前辈如今陷入沉睡,恐怕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苍九旻的计划里,一定包含了对付白猿的后手。
“他很快就要成功了。”顾休接过话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旦功成,他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来把所有看到他秘密的人都灭口。顺便,再把那头‘睡着的麻烦’当成大补的甜点,一并吸收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
他们现在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前辈神通广大,可有破敌之策?”燕白露的姿态放得更低了。
顾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人懒,最不喜欢打打杀杀。这种体力活,最好是让别人去干。”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了不远处,那头睡得正香、偶尔还打个呼噜的白色巨猿。
燕白露何等聪慧,立刻心领神会:“前辈的意思是……唤醒白猿前辈,让它去对付苍九旻?”
她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可是,白猿前辈先前敌我不分,若是醒来,恐怕会先拆了这里。而且,它伤于地脉,神志不清,又如何能让它精准地找到真正的敌人?”
“谁说要让它报仇了?”顾休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它现在是个病人,要的是‘治病’。谁能治好它的‘家’,它就听谁的。我们要做的是,把‘苍九旻是病根’这个事实,用它能听懂的方式,告诉它。”
说着,他从怀里慢悠悠地摸出一样东西,随手丢给了燕白露。
“这是引子。”
燕白露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头。石头毫不起眼,却散发着一股让她神魂都为之颤栗的奇特道韵,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疯狂与无尽绝望的剑意。
“此物蕴含着一丝那老疯子最渴望的‘门后’气息,足以吸引他的全部注意。”顾休淡淡解释道。
“那晚辈这便……”
“别急,”顾休打断了她,最终做出了部署,“你现在去鹰愁峰,想办法把这石头放到那三根桩子里最大最粗的那根附近,然后,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回来。剩下的,交给我。”
这既是计划的第一环,也是他对这位新盟友的最终考验。
燕白露没有丝毫犹豫,她紧紧握住那块冰冷的石块,仿佛握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晚辈,遵命。”
她对着顾休再次深深一拜,转身化作一道白光,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晨光之中。
而在她离去之后,那道支撑了许久的金色光幕,在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嗡鸣后,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啵”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懒人武馆的废墟,连同躺椅上的顾休和目瞪口呆的石敢当,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毫无防护的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