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抱!”
时言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钻进副驾驶,“砰”地关上车门,力道大得整个车身都震了震。
陆砚舟也不恼,反而低笑了一声。他绕到驾驶座,开门上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人身上。
时言正闭着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车子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引擎的嗡鸣声在耳边回荡。
陆砚舟握着方向盘,没话找话:“刚在报社没来得及问,你稿子写完了?”
时言没睁眼,也没应声。
他又瞥过去,目光落在时言发红的耳垂上,那点红从耳廓蔓延到耳尖,很显眼。
“耳朵怎么红了?”
时言眼皮一跳,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垂,闷声道:“被蚊子咬的。”
陆砚舟挑了挑眉,视线在那片红肿上停留了几秒。那痕迹分明像是被硬物刮蹭出来的,边缘还带着细微的破皮。
但他没拆穿,只是淡淡道:“夏天蚊虫是多。”
时言悄悄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他之前拆耳钉时太着急,不小心把耳洞扯伤了。现在被陆砚舟这么一问,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窗外的街景从报社附近的热闹渐变成安静的洋房区。一路无话,倒也不显得尴尬。
车子停在一栋爬满青藤的小楼前,门口挂着“松风小馆”的木牌,看着雅致又清静。
陆砚舟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边替时言开门:“到了。”
时言跟着他走进餐厅,被引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陆砚舟把菜单推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时言翻开菜单扫了两眼,随便指了两个菜:“就这个,还有那个汤。”
陆砚舟没意见,让侍者记了单。等侍者走开,时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是之前说的,有稿子要我看?”
陆砚舟正端起茶杯抿了口,闻言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点笑意,语气带着点“你怎么才反应过来”的无奈:“哪有什么稿子。”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点,“只是想请你出来吃顿饭。前几日听人说这家馆子的汤不错,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时言没接话,只低头用银勺拨了拨杯里的茶水。他心里明镜似的,陆砚舟哪是为了一碗汤,分明就是故意找机会黏着他。
每当他想离陆砚舟远些,对方就越像有感应似的,总能找到由头缠上来,像块甩不掉的影子。
好在菜很快端了上来,白瓷盘里的菜码得精致,热气混着香气漫开,倒冲淡了些席间的滞涩。
陆砚舟先给时言夹了一筷子虾仁:“尝尝这个,新鲜。”
时言没动,等他收回筷子,才慢慢拿起筷子,将虾仁夹了出去。
“你现在住在哪里?”陆砚舟忽然开口,语气像闲聊,“白天总不见人影,倒像是只有晚上才出来活动。”
时言夹菜的手顿了顿。果然,是查不到他的踪迹,才来套话的。他含糊道:“少帅查户口?”
“好奇而已。”陆砚舟抿了口红酒,盯着他不说话。
“跑夜间新闻的都这样。”时言被他盯得受不了,只好回答。
“白天都做些什么?”
“睡觉。”
“一个人住?”
“嗯。”
陆砚舟突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桌面上,突然问:“为什么我查不到你的任何信息?这很奇怪。”
“你又调查我?”时言避开他的目光,往嘴里塞了口菜,嚼得有些快。
“例行公事。”看他不太高兴的样子,陆砚舟又坐了下来,温声道:“毕竟你出现在军火案现场。”
“所以今天是审讯?”时言猛地抬头,声音冷冷地:“那何必请我吃饭?直接押我去警备司令部不是更方便?”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太冲动了。这不像圆滑的“沈言”,倒像他真实的脾气。
出乎意料的是,陆砚舟低笑起来。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震出来的,带着几分愉悦:“你生气的样子很生动。”
时言愣住了。陆砚舟此刻的眼神太过赤裸,像在欣赏什么珍宝。
“你到底想干什么?”时言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为什么总来找我?”
“我说过,欣赏你的能力。”
“就这?”
“不然呢?”
时言被问得烦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铤而走险:“少帅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空气瞬间凝固。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响填补了漫长的沉默。
陆砚舟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眸色沉了沉,没立刻回答。
餐厅里的留声机正放着软和的曲子,沉默在旋律里漫开,竟有点说不清的意味。
时言被他看得不自在,又补了句:“要是没别的事,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陆砚舟脸上的神色淡了些,眉峰微蹙,“你很讨厌我?”那语气里,竟藏着点不易察觉的低落。
“没有。”时言立刻否认,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哪是讨厌,是怕。怕自己白天扮演的“少夫人”和晚上的“沈言”哪天成了漏网的鱼,被陆砚舟这双锐利的眼睛看穿。
他每天都像走在薄冰上,生怕哪一步踩空,身份就彻底暴露了,这种感觉很糟糕。
陆砚舟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再问,只重新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仔细挑去刺,放到时言碗里:“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时言用勺子抵着汤,轻轻按了按。碗里的汤还冒着热气,可他没什么胃口。
他是真不明白。系统只要求他完成任务,和任务相关的男主接触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每个世界的男主,总会越过“任务线”,非要往他身边凑?
他从没想过主动招惹谁,每次都想着“任务一完就脱身”。可那些人像是有执念,他退得越远,对方反而追得越紧。
就像现在的陆砚舟,明明是两条平行线,偏要被各种事由缠到一起。而这些剪不断的牵扯,简直是额外的麻烦。
“不了,时候不早了。”时言推开椅子起身,“多谢款待。”
陆砚舟没有挽留,只是在他走到门口时突然问:“明天还去报社吗?”
时言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僵硬:“看情况。”
“那我明天也去。”
“陆砚舟!”时言终于转身,眼眶发红,“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雨声渐大,水珠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
陆砚舟的表情变了,那种惯常的游刃有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神色。
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清这股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明明前几次见时,只觉得这人身上有股说不清的疏离感,像裹着层雾。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目光总忍不住往他身上落。
他问自己为什么,却找不到答案。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更不是刻意为之,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是种本能。本能地想靠近,想拨开那层雾,看看雾后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时言忽然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皱眉:“你看什么?”
“我只是想见你而已,沈大记者,连这都不可以吗?”
陆砚舟收回思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喉间却莫名有些发紧。或许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确实想待在这人身边。
时言呼吸一滞。这句话太犯规了。配上陆砚舟此刻的眼神,简直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犬。他慌忙移开视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
“随你。”最终他丢下这两个字,逃也似地冲进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