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你知道什么，对吗？关于马尔福在干什么？关于…关于‘那一边’的计划？”他急切地向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问道。
尽管有距离感，但在这种时刻，哈利下意识地将伊莱视为一个可能的信息来源，一个或许能理解眼前迷局的人。
伊莱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仿佛穿透了城堡的石墙，看向了某个遥远而黑暗的所在。左手戒指的刺痛似乎细微地加强了一丝。
“我知道黑暗从未远离，哈利。我知道有些人被推到了他们自己未必能承受的位置上。”
他的视线落回哈利脸上，特别是那道闪电形的伤疤，“我也知道，有些标记，”他意有所指，“不仅仅是伤疤，它们会牵引命运，也会吸引目光。你自己的，以及…别人的。”
哈利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伤疤安安静静。“你总是说得这么…隐晦。”他嘟囔道，有些失望，但并非完全意外。
伊莱很少直接给出答案，更倾向于引导思考。
“因为许多事情，直接的答案往往最不可靠。”伊莱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
“真相需要拼凑，动机需要观察，而信任…”他停顿了一下，“是需要时间和行动来证明的奢侈品，尤其在现在。”
他看了看走廊尽头逐渐浓郁的黑暗，又瞥了一眼哈利。“很晚了，哈利。不要做让你直觉危险的事情。”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哈利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他转身沿着来时的走廊不疾不徐地离去。
哈利站在原地，看着伊莱消失，心里五味杂陈。
堂高悬的穹顶下，喧闹的人声与餐具碰撞的脆响交织成霍格沃茨午间特有的背景音。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长桌和石板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块。当伊莱无声地步入礼堂，走上教工席时，这喧闹骤然降低了几度。
许多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一二年级的学生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陌生而年轻的教授，或助教？他们不太确定。
他金色的长发整齐束在脑后，露出线条清晰却略显苍白的侧脸，身上是样式简洁的深色长袍，与周围色彩各异的教授袍形成对比。
他看起来有些安静，甚至有些疏离，但行走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沉稳气度。
而高年级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曾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见过他的学生，则交换着惊讶或了然的眼神。
伊莱·斯卡莫林？那个三年级时突然成为助教，又在前段时间神秘“请假”的斯莱特林，他回来了？
伊莱对投向他的目光恍若未觉，径直走向教工席上属于自己的位置。他落座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回到熟悉环境后的细微放松。
家养小精灵们立刻殷勤地为他面前的餐盘添上食物：烤得恰到好处的约克郡布丁，淋着浓郁肉汁的牛排腰子馅饼，还有一小碟蒸蔬菜。
他开始用餐，动作斯文，咀嚼缓慢，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程序。但他的感官却完全张开，敏锐地捕捉着礼堂里的每一丝波动。
学生们很快又沉浸回各自的交谈和美食中，关于他的议论变成背景里的窃窃私语。然而，有一道隐晦视线如同冰冷的蛛丝，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来自教工席的另一端。
西弗勒斯·斯内普。
伊莱不用抬头也能精确感知到那道目光的落点——他的侧脸，他握着餐叉的左手——那枚月光石戒指在礼堂明亮的光线下无从隐藏，他整体的姿态。
那目光里没有好奇，只有审视和一种深藏的被强加任务的厌烦与警惕。
伊莱手腕微动，叉子轻轻戳起一块肉排，眼睫在垂下瞬间，极其迅速地瞥了斯内普一眼。
对方正佯装专心对付一盘看起来就没动几口的炖菜，蜡黄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紧抿的薄唇泄露出一丝紧绷。
伊莱收回视线，继续用餐，心底却一片清明。他当然知道斯内普的处境。
邓布利多必定告知了斯内普自己的回归与大致情况，而另一边，伏地魔绝不会放过这个在霍格沃茨内部的“眼睛”。
盯紧伊莱，汇报他的一举一动，观察他与邓布利多的互动，探测他的状态——这大概是那位黑魔王给他“忠诚”的仆从下达的诸多命令之一。
双面间谍。伊莱在心中无声地咀嚼这个词。既要取得邓布利多的信任，又要向伏地魔传递经过筛选或扭曲的信息，同时还要履行教授职责。
尤其是今年担任了他梦寐以求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斯内普的精力和神经确实在被拉扯到极限。
伊莱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疲惫而尖锐的气息，像一根绷得太紧，即将断裂的琴弦。
这让他想起了圣诞节那晚，走廊阴影里的对峙。斯内普对德拉科那些冰冷的警告，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种扭曲的、近乎绝望的“规劝”。
劝他不要越界，不要引起注意，不要把事情搞砸。
因为德拉科身上背负着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一个伊莱曾在伏地魔那充满恶意与戏谑的集会中，亲耳听到被赋予的任务。
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个念头让伊莱握着叉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关节微微泛白。
月光石戒指似乎响应了他情绪的细微波动，传来一阵轻微的、提醒般的刺痛。
他立刻放松了手指，将注意力强行拉回眼前的食物，用叉子无意识地戳了戳已经凉了一些的肉排，仿佛只是在挑剔食物的品质。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被推到弑杀本世纪最伟大白巫师的位置上。
伏地魔在惩罚卢修斯的失败，在测试德拉科的忠诚与能力，更在享受将邓布利多最信任的学校中的一个孩子变成潜在利刃的讽刺快感。
而德拉科…伊莱回想起那晚少年脸上混合着恐惧、屈辱和破釜沉舟神情的苍白面孔。他完不成。单凭他自己，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