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停下了脚步，就在哈利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同样隐没在拐角的阴影中。
他没有惊动哈利，只是静静地将自己化为这片黑暗的一部分，目光投向那场显然不愉快的对话。
“…我并非在质疑你的能力，德拉科。”斯内普的声音压得很低，丝滑却带着冰冷的压力，像毒蛇滑过枯叶，“我只是在提醒你，你父亲目前的处境，使得任何额外的关注，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费尔奇或许无足轻重，但斯拉格霍恩…”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讽刺的弧度，“那位教授对‘显赫’姓氏的嗅觉，和他的魔药才能一样出名。”
德拉科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手指在身侧蜷缩起来。“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请了我。”他声音有些发紧，努力维持着镇定，“我只是…接受了邀请。这没什么特别的。”
“在圣诞节晚宴上，试图混进一个你并未收到明确请柬的私人俱乐部聚会？”斯内普轻轻上前半步，阴影完全笼罩了德拉科。
“这很‘特别’，德拉科。特别到足以让人怀疑，你是否在试图接触某些人，传递某些信息，或者寻求某种在你父亲无法提供时的‘庇护’？”
最后那个词像针一样刺中了德拉科。他的脸更白了，但眼神里的某种阴郁却更加凝固。
“我不需要庇护！”他几乎是低吼出来，随即又意识到音量问题，猛地压低声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教授。”
斯内普盯着他，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让偷听的哈利几乎忘记了呼吸，也让隐在更后方阴影里的伊莱微微眯起了眼睛。
伊莱的左手无名指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微的刺痛。他低头瞥了一眼，月光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
德拉科…这个少年身上弥漫的不安和那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感，让伊莱想起了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要么崩溃，要么会露出有毒的獠牙。
这与伏地魔有关吗？与那个“计划”有关吗？邓布利多知道多少？
斯内普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威慑力：“记住你的身份，德拉科。记住你肩负的…‘责任’。鲁莽的行动只会毁掉一切，包括你自己，和你母亲最后的期望。”
他顿了顿，补充道，“离波特远点。离斯拉格霍恩的鼻涕虫俱乐部也远点。专注于你的学业。”
说完，他不再看德拉科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黑袍一旋，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无声地滑入走廊更深的黑暗消失了。
德拉科独自留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大口喘着气，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屈辱、愤怒和更深重的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呼吸，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领带，朝着与斯内普相反的方向，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都彻底消失，哈利才仿佛卸下重担般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
他皱着眉头，显然在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对话，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担忧。
这时，伊莱才用他那种特有的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开了口，音量恰好能让哈利听见，又不会在空旷走廊里引起太大回响：
“看来斯内普教授今年的圣诞关怀，还是这么独具一格。”
哈利猛地一惊，迅速转身，魔杖本能地抬到一半，但当他看清身后的人时，动作顿住了，脸上戒备的神色被惊讶取代。
“伊莱？”哈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我是说，之前好像一直没看到你…”
“刚回来不久，处理一些私人事务。”伊莱简单解释，目光在哈利脸上停留片刻，注意到他眼中的困惑和未散的紧张。
“倒是你，波特，”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圣诞假期还在走廊进行…课外侦查？目标还是西弗勒斯和德拉科？”
哈利有些尴尬地放下魔杖，挠了挠乱发。“我…只是刚好路过，听到他们在说话。”他辩解道，但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面对伊莱，哈利的感觉有些复杂。
他们之前是同年级，曾一起上过不少课。从三年级开始，在黑魔法防御术实践课上，作为助教的伊莱给过哈利一些相当精准的指导。
他们偶尔能在图书馆或者空教室里遇到，能聊上几句关于课业、魁地奇，或者一些不那么涉及核心秘密的烦恼。
伊莱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冷静，敏锐，从不妄加评判，但也从不会过分热情或探听隐私。
这种关系让哈利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放松，但也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伊莱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寂，以及某些哈利无法触及的过往。
“刚好路过，然后恰好听到了关于‘责任’、‘风险’和‘母亲期望’的沉重对话？”伊莱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近乎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你的‘路过’总是充满戏剧性，哈利。”
哈利的脸有点发热，他知道伊莱看穿了他。
“马尔福不对劲，伊莱。非常不对劲。还有斯内普…你听到了，他那样威胁马尔福，好像知道马尔福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却不是在阻止，而是在警告他别搞砸。”
哈利的绿眼睛里燃烧着熟悉的对斯内普根深蒂固的怀疑，以及更深的不安。
伊莱没有立刻回应。他微微侧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对话的余韵，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左手戴戒指的指节。
“德拉科背负的东西，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沉重，”伊莱缓缓说道，声音很轻，“而西弗勒斯…他的立场和动机，从来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看向哈利，“邓布利多信任他，这本身就是一个重量不轻的砝码。”
“我知道邓布利多信任他！”哈利有些烦躁地说，“但我就是没法…你看刚才，他对马尔福说的话！那听起来像是在乎他吗？那听起来像是怕他出事吗？那听起来更像是——”哈利刹住了话头，寻找着合适的词。
“更像是一个监工在督促一件危险仪器的操作员，确保任务完成，而不是仪器本身或者操作员的安危？”伊莱接了下去，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