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玉阁里,林芷箬确实“病”了。
也不是全装——昨天跑了一路,受了点风寒是真的。
但更多的,是做给人看。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上敷着湿毛巾。
偶尔咳嗽几声,声音虚弱。
宋瑶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
“林姐姐,你快点好起来……”她握着林芷箬的手,“那个毒妇,太可恶了!”
林芷箬虚弱地笑笑:“瑶儿别这么说……表嫂她……也是一时糊涂……”
“什么一时糊涂!”宋瑶气愤,“她就是坏!我娘说了,她这次完了,侯府容不下她了。”
林芷箬垂眸,没说话。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宋璟辞来了。
他手里端着药碗,亲自送来的。
“表哥……”林芷箬要起身。
“别动。”宋璟辞按住她,“好好躺着。”
他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送到她唇边。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宋瑶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瞪大了。
大哥……居然亲自喂药?
林芷箬脸微红:“表哥,让樱桃来吧……”
“我来。”宋璟辞坚持。
林芷箬只好小口喝药。
药很苦,她皱了皱眉。
宋璟辞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是蜜饯。
“吃了就不苦了。”
林芷箬看着蜜饯,眼圈忽然红了。
“怎么了?”宋璟辞有些慌,“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林芷箬摇头,眼泪掉下来,“就是……就是想起我娘……以前我生病,她也这样喂我吃药,给我蜜饯……”
宋璟辞心里一软。
他抬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以后……有我。”
这话说得很轻。
但林芷箬听见了。
宋瑶也听见了。
她识趣地站起来:“大哥,林姐姐,我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林芷箬低下头,耳根红透了。
宋璟辞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药快凉了,先喝药。”
“嗯。”
喝完药,吃了蜜饯,林芷箬靠在床头,轻声问:“表哥……表嫂她……”
提到江宛如,宋璟辞眼神冷了。
“她的事,你别管。”他顿了顿,“放心,以后她不会再伤害你了。”
林芷箬看着他,眼神清澈:“表哥,其实……表嫂也挺可怜的,她可能……只是一时想岔了……”
“到现在你还替她说话?”宋璟辞皱眉,“她是要你的命。”
林芷箬不说话了,只低头绞着被子。
那模样,可怜又善良。
宋璟辞心里那点柔软,又深了几分。
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只道:“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嗯,表哥慢走。”
宋璟辞走了。
林芷箬脸上的柔弱褪去,眼神清明。
她精神力扩散开来。
明月轩里,江宛如又在砸东西。
一边砸一边骂:“林芷箬!你给我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丽妃娘娘也不会放过你!”
林芷箬唇角微弯。
安远侯?
丽妃?
很快,你们就自身难保了。
接下来的两天,侯府在调查。
宋璟辞亲自查的。
他先是审了那个蓝衣“侠士”,又问了下人,最后查到江宛如的嫁妆账目。
账上确实少了一千两。
时间也对得上。
但这还不够。
宋璟辞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江宛如虽然恶毒,但做事不至于这么粗糙。
雇凶杀人,还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太容易查了。
除非……
她根本没想隐瞒。
或者说,她觉得就算查出来,也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毕竟她是安远侯嫡女。
宋璟辞想到这里,眼神更冷了。
这天下午,他在书房翻看卷宗。
忽然,一份旧案卷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两年前的扬州盐案。
那案子是他办的,牵连甚广。
其中有个盐商供出,曾贿赂过京中勋贵,但没说是谁。
当时因为证据不足,就没深究。
现在再看……
宋璟辞眉头皱起。
那个盐商姓王,是扬州最大的盐商之一。
他供述说,曾通过中间人,给京中一位侯爷送了共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中间人是谁,没说。
但案卷里提到一个细节:中间人左手有六根手指。
宋璟辞忽然想起一个人。
安远侯府的大管家,江福。
他左手就是六指。
这个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了。
宋璟辞立刻叫来心腹:“去查,两年前安远侯府的江福,有没有去过扬州。”
“是。”
心腹走后,宋璟辞继续翻看卷宗。
他又看到一份案卷,是去年的命案。
一个农户被安远侯府的公子打死,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这案子没报到大理寺,是京兆尹处理的。
现在看来……
宋璟辞揉了揉眉心。
如果江宛如的恶毒,是安远侯府纵容的结果。
如果安远侯府本身就不干净。
那事情,就复杂了。
这些“发现”,当然是林芷箬引导的。
她通过黎仪,把一些线索“不经意”地送到宋璟辞能看见的地方。
比如那份扬州盐案的卷宗,原本不该出现在他书房的。
比如命案的记录,也是她让人“无意”中提到的。
她要让宋璟辞自己查出来。
这样,他才会深信不疑。
三天后,宋璟辞查得差不多了。
证据确凿。
江宛如雇凶害人,用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
中间人是安远侯府的管家,江福。
而且,他还查出更惊人的事——
江宛如身边的翠竹,招供说去年江宛如送给林芷箬的玉镯、步摇里浸泡了让人慢慢体弱死亡的秘药。
虽然林芷箬因为在孝期没有戴,而是让丫鬟收起来了,但确实是江宛如动的手脚。
宋璟辞拿着供词,手都在抖。
一次不成,又来一次。
江宛如这是非要林芷箬死不可。
他拿着证据去见永昌侯和老夫人。
两人看完,都沉默了。
许久,永昌侯才说:“休了吧。”
老夫人点头:“这样的毒妇,留不得。”
宋璟辞提笔,写休书。
“德行有亏,善妒狠毒,谋害人命,七出之条,犯其四。今休弃江氏,自此婚嫁各不相干。”
写完,他拿着休书去了明月轩。
江宛如被关了三天,憔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