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鼠顿了顿,面容严肃了几分,“但我要提醒你,地穴的守卫比蜂巢严十倍。而且下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你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
白从安沉默。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问,“你不怕连累你?”
“怕。”灰鼠很干脆,“但更怕我女儿将来活在到处都是这种鬼东西的世界里。”
他看向白从安:“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我女儿能安心画画,能去看真正的森林,而不是活在随时可能被怪物撕碎的地狱里。这个理由够不够?”
白从安看着他的眼睛。
够。
太够了。
“我怎么去地穴?”他问。
灰鼠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是用炭笔草草画出的路线图。
“每周三晚上,会有一批‘特殊耗材’被送下去。”他指着图上的几个标记,“走这条运输通道。守卫相对少,但检查很严。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合适的时机,还有……”
他顿了顿:“足够好的运气。”
白从安接过纸片,仔细看着。
“特殊耗材是什么?”
“能量适配度高的,或者有特殊分化能力苗头的。”灰鼠语气平淡,“送去地穴做进一步‘优化’……或者拆解研究。”
白从安握紧了纸片。
“周三……就是明天?”
“对。”灰鼠点头,“明天晚上十点,三号运输通道。你如果想去,这是最近的机会。”
他站起身:“我会想办法把你塞进那批耗材里。但之后的路,要靠你自己。”
走到门口,他停下。
“对了。”他回头,“如果你真的下去了,帮我留意一下地穴有没有关于‘追踪器解除’的资料。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成功了,我也许还能去看看我女儿。”
白从安点头:“好。”
灰鼠拉开门,又停住。
“小子。”他背对着白从安,“别死得太快。至少……撑到帮我找到资料。”
……
周三晚上九点三十分。
白从安跟着灰鼠穿过蜂巢下层错综复杂的通道。
“记住,”灰鼠压低声音,“你现在是‘第七培育舱’新提上来的‘高潜耗材’,编号c-739。少说话,问什么都只说‘是’或‘不是’,眼神放空点,像其他人那样。”
白从安点头。他换了身稍新些的灰袍,脸上抹了点特制的凝胶,让肤色看起来更憔悴。
“这个拿着。”灰鼠塞给他一个金属小片,“含在舌头底下。能暂时干扰扫描,让你看起来‘适配度适中’——太低了没价值,太高了会引起额外检查。”
白从安照做。小片带着苦味,很快在唾液里溶解。
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金属闸门。门边站着两个穿黑色制服的守卫,手里拿着扫描仪。
灰鼠递过一张电子通行证。
守卫扫了一眼,冰冷的目光落在白从安身上。
“新人?”
“嗯,c-739。”灰鼠语气恭敬,“刚测出精神抗性变异倾向,地穴那边要的。”
扫描仪绿灯亮起。
“过。”
闸门滑开。
里面是个狭长的消毒通道。
刺眼的紫外线灯亮起,同时有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雾气喷出。
“闭眼,屏息。”灰鼠提醒。
白从安照做。
穿过通道,到了一个像小型转运站的地方。
二十几个同样穿着灰袍的人排成两列,安静地站着。
几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在旁边记录着什么。
白从安跟着灰鼠站进队列。
周围都是年轻人,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男女都有。
然后他注意到——
这些人里至少七成的人,脸上都有和白安星相似的特征。只是有些人更明显,有些人只是某个角度神似。
白从安的心脏重重一跳。
灰鼠说的“种子”……真的是用星星的基因培育的?
“c-739!”一个白大褂喊道。
白从安回过神,上前一步。
白大褂拿着平板,头也不抬:“转身,撩起后袍。”
白从安照做。
冰凉的指尖按上他后颈——植入追踪器的位置。
“嗯,型号匹配。”白大褂记录,“能量适配怎么样?”
“适配度72%,精神抗性异常,有微弱的元素亲和倾向。”灰鼠替白从安回答。
白大褂抬眼看了看白从安。
“还行。”白大褂在平板上划了几下,“去b组。”
灰鼠推了推白从安,示意他去右边那列队伍。
白从安站过去。
旁边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瘦得颧骨突出。他偷偷看了白从安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你……也是第七舱的?”少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
白从安摇头,用气音说:“第三舱刚调来的。”
“哦……”少年抿了抿唇,“我叫小九。你……怕吗?”
“怕什么?”
“下去啊。”小九声音发颤,“他们说……下去的人,很少有能再上来的。”
白从安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他老实说,“没想过。”
小九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你比我勇敢。”
这时,另一个白大褂走过来,手里拿着注射器。
“排队,打抑制剂。”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
轮到白从安时,他伸出胳膊。
针头刺入皮肤,看着液体推进血管。
他瞬间就感觉到了不适,体内的能量流动变得滞涩,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包裹住了。
“别试图调动能量,”白大褂冷淡地说,“抑制剂失效前强行使用,后果自负。”
白从安点头。
打完针,所有人被要求坐上一辆无窗的轨道运输车。
车厢里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经过连接处时,缝隙里透进一闪而过的光。
白从安默默计算着时间和方向。
向下。
一直在向下。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停了。
“下车,排队!”守卫的声音。
白从安跟着队伍走出去。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穹顶很高,暗红色的灯光让一切显得阴森而不真实。
两侧是一排排透明的培养舱,里面灌满淡绿色的营养液。每个舱里都悬浮着一个人形——有的还是胚胎状态,有的已经接近成年。
而他们的脸……
白从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不能多看。不能表现出异常。
“b组,这边走。”一个穿白大褂、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指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