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一号”科学城核心区,量子计算中心。
这里是整个科学城最神秘的地方。
巨大的液氮冷却罐发出低沉而平稳的嗡嗡声,如同巨兽的呼吸。
房间中央,悬浮着那台名为“伏羲”的量子计算机——这是凌天从2025年带来的镇国重器,是这个时代绝对的算力巅峰。
“数据已导入。”
“来源:强磁实验室,第145次实验异常波形。”
“任务:反向推演物理模型。”
随着陈老的指令下达,这台沉睡的巨兽苏醒了。
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庞大的算力被瞬间调动起来。它开始在海量的物理学公式库中检索,试图为那段在爆炸中昙花一现的“奇异波形”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全息投影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飞泻而下。
陈老站在屏幕前,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他虽然不懂那些高深的量子算法,但他作为一名顶尖工程师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波形里藏着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
对于算力恐怖的“伏羲”来说,这种时长的计算极为罕见。这意味着,它正在构建一个极其复杂、甚至在现有物理库中不存在的模型。
与此同时,理论物理学部。
奥来教授的办公室里,黑板已经被擦了写,写了擦,循环了无数次。
他已经到了极限。
精神极度疲惫,大脑却处于一种诡异的亢奋状态。
他瘫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断裂的粉笔头。他看着黑板上那些被自己彻底否定的路径——单磁场约束、仿星器构型、磁镜约束……全都是死路。
“如果……不是单一的磁场呢?”
在极度的绝望中,他的大脑突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放空状态。
恍惚间,他想起了大学时,一位早已疯癫的俄国教授曾在酒后提起过的一个疯狂构想:
“奥来,你见过dNA吗?生命的螺旋……如果等离子体不是被囚禁,而是被两个旋转、嵌套、互为剪刀的螺旋磁场梳理呢?”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俄国人疯了。因为这种双螺旋磁场的数学模型复杂到根本无法计算,而且在工程上被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现在,在这个绝望的深夜,这个疯狂的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奥来教授的脑海里疯狂生根发芽。
“双螺旋……剪切力……自稳定效应……”
奥来教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冲到一块新的黑板前,不再去管那些繁琐的推导过程,而是凭借着一种艺术家的直觉,疯狂地书写起这个“双螺旋磁场约束”的核心方程。
笔尖在黑板上飞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呼吸越来越急促。
“对了……就是这样!这里加一个扰动项……这里引入一个拓扑不变量……”
一个小时后。
奥来教授停下了笔。
黑板上,出现了一组优美得令人窒息的方程组。
但他需要验证。他需要知道这组方程在三维空间里到底长什么样。
“计算机……我需要计算机……”
他扔下粉笔,连鞋都顾不上穿好,像个疯子一样冲出了办公室,跌跌撞撞地向着核心区的量子计算中心跑去。
……
“叮——!”
就在奥来教授推开计算中心大门的那一瞬间,“伏羲”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计算完成。
陈老猛地抬头。
只见中央的全息投影上,原本杂乱的数据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三维动态模型。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托卡马克”环形,也不是扭曲的“仿星器”。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两个螺旋交错的磁场组成的结构。
它们相互缠绕,相互制约,又相互支撑。红色的磁力线和蓝色的磁力线在空间中编织成了一个完美的笼子,就像是……人类的dNA双螺旋。
“这……”
陈老和身后的工程师们完全看呆了。
这个结构太优美了,也太诡异了。它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磁场约束的认知。
“这……这是什么东西?”一名工程师喃喃自语,“这真的能造出来吗?”
“双螺旋……仿星……托卡马克……”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如鸡窝的奥来教授,正如同梦游般站在门口。
他本来是想来借用计算机验证自己的猜想,却一眼就看到了全息投影上那个正在旋转的模型。
那一瞬间,奥来教授僵在了原地,如同被雷电击中。
他的灵魂仿佛出窍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由计算机模拟出的模型——那是陈老用无数次爆炸炸出来的“果”,也是他在脑海中刚刚构建出的“因”。
“教授?”陈老惊讶地看着他,“你……”
奥来教授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像是一个朝圣者,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全息投影。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那个虚幻的光影,口中喃喃地念出了一串复杂的数学公式:
“?xb = μ?J + μ?e??E\/?t……当环向磁场与极向磁场比率为1.618时……拓扑荷数守恒……”
随着他的念诵,陈老震惊地发现,奥来教授念出的每一个符号,竟然与“伏羲”在屏幕下方标注出的、用以描述该模型的数学表达式……
一字不差!
甚至连那个最关键的常数修正项,都完全吻合!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计算机中心。
随后,是粗重的呼吸声。
陈老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物理学家,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完美的模型,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奇迹?
一个是用最“笨”的、反复试验的方法,从一堆废墟和残骸中找到了现实存在的“痕迹”。
另一个是用最纯粹的、天马行空的理论,在脑海的虚空中构建出了理想的“蓝图”。
在这一刻,在“伏羲”量子计算机的连接下,现实与理论,工程与数学,因与果,在这个地下三百米的房间里,完美地重合了。
奥来教授终于走到了模型前。
他看着那个双螺旋结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划过他憔悴的脸庞。
“我抓住了……”他哽咽着,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狂喜,“陈……我抓住那条龙的尾巴了。”
陈老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奥来教授瘦削的肩膀。
这位一向沉稳坚毅的工程泰斗,此刻眼中也闪烁着泪光。
“不,奥来同志。”
陈老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是我们抓住了。是你画出了笼子,而我们……负责把它造出来!”
两人对视着。
一个是坚定的工程派,满身烟火气;一个是浪漫的理论派,满身书卷气。
但在这一刻,他们跨越了国籍,跨越了学科,甚至跨越了时代的隔阂,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光芒。
那是人类面对真理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渴望。
陈老转过身,对着呆若木鸡的团队大吼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教授的话吗?把这个模型的数据全部记录下来!通知材料车间,按照这个双螺旋结构,重新设计线圈模具!”
“这一次,我们不仅要炸开礁石,我们还要在礁石上,建起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是!!!”
欢呼声瞬间引爆了整个地下城。
在2025年的量子计算机光辉映照下,科学城迎来了属于它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