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沾在田埂的草叶上时,村西头的老槐树突然发出“咯吱”的断裂声——昨天刚愈合的树干,竟从裂缝里渗出血珠,顺着斑驳的树皮往下淌,在树根处积成一小滩暗红,连周围的泥土都泛着诡异的黑。
狗剩攥着刚从张叔那拿来的烤红薯,刚咬了一口就僵住了——那股腐腥气比乱葬岗的阴翳气更重,顺着风往鼻尖钻。他扔下红薯就往祠堂跑,怀里的黄符被跑得哗啦响,“三爷!老槐树不对劲!”
胡三爷刚把槐木杖靠在桌边,杖身的黑纹突然剧烈扭动,像活蛇似的缠上杖头。“坏了!”老人抓起木杖就往外冲,刚到村口就看见漫天黑絮从老槐树顶冒出来,像乌云似的压向村子,田地里的秧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刚愈合的田埂裂缝又“咔嗒”裂开,渗出血水。
“是血阵!”王大娘捧着晨露菊汁坛子,手都在抖,“有人用阴血布了阵,要彻底断了灵脉!”
汉子们刚抄起竹桶里的艾草捆,就见黑絮里窜出数条血藤蔓,像鞭子似的抽向人群。一个孩童没躲开,被藤蔓缠住脚踝往老槐树拖,哭声撕心裂肺。胡三爷的槐木杖掷过去,金光劈断藤蔓,可刚救下孩子,更多藤蔓从地里钻出来,连祠堂的门槛都被缠得死死的。
“这样不是办法!”狗剩盯着老槐树的裂缝,突然想起昨天黎明时掌心的菊形印记——那时老槐树的露珠落在他手上,凝成过一朵小小的野菊,当时没在意,现在印记竟在发烫。他摸出怀里的黄符,又掏出竹筒里的晨露菊汁,往掌心倒了半筒,“三爷!我觉得血阵的核心在树心里!”
胡三爷一愣,再看狗剩掌心发亮的印记,突然明白过来:“灵脉认你了!可树心被阴血裹着,你怎么进去?”
“用这个!”张叔突然冲过来,手里拿着个焦黑的陶片,是上次砸阴血罐剩下的,“这陶片沾过灵脉的光,能破阴血!”
狗剩接过陶片,往上面淋了晨露菊汁,陶片瞬间发出暖光。他往老槐树跑,血藤蔓劈头盖脸地砸来,他甩出怀里的黄符,浸了菊汁的符咒在空中炸开,金光挡住藤蔓,可没一会儿符咒就燃尽了。眼看一条粗藤蔓要缠上他的腰,狗剩突然想起乱葬岗时的烤红薯——张叔说过,焦糖化开能黏住阴邪。他摸出怀里剩下的半块烤红薯,狠狠往藤蔓上一摁,焦糖顺着藤蔓往下流,竟真的黏住了藤蔓的动作!
趁这间隙,狗剩冲到老槐树下,掌心的菊形印记越发明亮。他将沾了晨露菊汁的陶片往树干裂缝里一插,“轰隆”一声,树干的裂缝突然扩大,里面竟藏着个黑铁罐,罐口正往外淌着阴血,血顺着树干流进地里,勾连起田埂上的血缝,形成一张巨大的血网。
“就是它!”狗剩伸手去拔黑铁罐,可罐身缠着数条细血线,一碰到他的手就往皮肤里钻。他疼得额头冒冷汗,却死死攥着罐身不放,掌心的菊形印记突然裂开,渗出一滴血珠,滴在黑铁罐上——瞬间,罐身的阴血像遇到烈火似的“滋滋”冒烟,血线全缩了回去。
“快用晨露菊汁!”胡三爷大喊着冲过来,汉子们也跟着围上来,将竹筒里的晨露菊汁全往黑铁罐上浇。狗剩趁机拔出黑铁罐,狠狠往地上一砸,罐里的阴血溅出来,却被王大娘和妇女们泼来的晨露菊汁瞬间化掉。
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远处的山路上突然跑来个黑影,手里举着个更大的黑布包,“你们毁了血罐,我就让全村人陪葬!”是之前跑掉的那个黑衣人,他怀里的黑布包里竟装着数十只吸满阴血的毒蜂,一撒开就嗡嗡地往村民们冲。
毒蜂沾着阴血,晨露菊汁洒上去竟只能逼退片刻。狗剩看着慌乱的村民,突然想起老人们说过,野菊的花粉能驱邪。他抓起身边竹筐里的干野菊,往火把上一扔,又往空中撒了把晨露菊汁——火星裹着菊粉和菊汁,在空中炸开一片金雾,毒蜂一碰到金雾就掉在地上,翅膀瞬间枯掉。
黑衣人见毒蜂被灭,转身就想跑,却被李二死死抱住腿。“我不会再让你害村子了!”李二的手上还沾着之前护树时蹭的槐树皮,眼里满是悔意。汉子们趁机冲上去,将黑衣人按在地上。
狗剩蹲在老槐树下,看着树干的裂缝慢慢愈合,掌心的菊形印记也淡了下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黄痕。田埂上的血缝不再渗血,枯萎的秧苗竟又慢慢泛出绿,老槐树上的黑絮全散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村民们的脸上。
张叔走过来,递给他一块新烤的红薯,“刚在灶上热的,比之前的还甜。”狗剩接过红薯,掰成小块分给身边的孩童,又给李二递了一块。李二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眼眶突然红了。
胡三爷拍了拍狗剩的肩膀,槐木杖上的黑纹已经变回平静的纹路,“这灵脉能守住,多亏了你。”狗剩挠了挠头,咬着红薯笑了——嘴里是红薯的甜,鼻尖是晨露菊汁的清苦,风里还有艾草的清香,这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
远处的山巅上,一道黑袍身影望着村子的方向,袖中露出半截刻着鬼纹的令牌,令牌上的阴血还在慢慢流动。而村里的老槐树上,一片新抽的嫩叶上,沾着一滴亮晶晶的露珠,露珠里竟映出了黑袍人的模样——只是没人发现,这滴露珠,正慢慢往狗剩的方向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