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芋田铺得亮堂起来,刚经历过打斗的土坷垃还带着焦糊味,混着艾草的清香飘在风里。芋苗的叶子舒展开来,刚才被黑丝缠过的灰黑色痕迹正慢慢淡去,叶尖凝着的露珠被芋蛋的暖光映得发颤,像攥着颗小星辰。
狗剩先爬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弯腰去捡散在田埂上的碎片——那些之前被槐根撞飞的阵片,边缘还沾着黑血烧过的焦痕。“胡三爷,这些碎片还能用不?”他举起一块对着月光看,碎片上的纹路还亮着微弱的金光,“我明天一早就去后山找块好石头,再刻几块补上。”
胡三爷从青石板上站起身,揉了揉发僵的膝盖,怀里的破咒符已经不那么凉了,却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翳。他走到芋田边,蹲下来拨了拨土里的芋蛋,指尖触到暖光时,能感觉到灵脉的气正顺着芋根慢慢往上爬,像刚醒过来的溪流。“碎片先收着,明天补阵时掺着新刻的用,灵脉刚耗了气,阵得扎得稳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黑漆漆的老槐树方向,“巫九没了槐根,短时间翻不起大浪,但他敢拆自己的根基喂树煞,肯定还有别的盘算——说不定是盯着太爷灵脉的源头。”
柳小梅的白影飘到芋田中央,指尖轻轻点了点一株芋苗的根须,金雾顺着根须钻进去,芋蛋的暖光立刻亮了几分。“太爷刚才跟我说,灵脉的源头在芋田最深处的老芋窖里,那里埋着最早的芋种,是灵脉的根。”她转头看向胡三爷,白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透亮,“巫九要是想动歪心思,多半会往老芋窖去。”
狗剩手里的碎片顿了顿,眼睛瞪圆了:“那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老芋窖守着?万一他今晚就来……”
“不用。”胡三爷摆了摆手,站起身时,青石板上的金纹又亮了些,“灵脉刚借芋蛋发力,老芋窖那边的气正浓,巫九刚受了伤,不敢往气盛的地方撞。他要是真有后手,只会等灵脉的气再淡些,或者找别的法子引开咱们。”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晒干的芋叶,“你今晚把这些芋叶撒在碎片阵周围,芋叶能聚灵,也能预警——要是有阴邪靠近,叶子会卷起来。”
狗剩接过布包,用力点头:“我这就去撒!保证一片都不落下!”他扛着锄头,脚步轻快地往田埂那头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芋苗间,像跟那些暖光缠在了一起。
柳小梅飘到胡三爷身边,看着狗剩的背影,轻声说:“他倒是不怕。”
“怕也没用。”胡三爷望着芋田里的微光,声音沉了些,“守着这片田,就是守着太爷传下来的东西,怕了,就守不住了。”他摸了摸青石板上的金纹,纹路里的光正慢慢渗进土里,“你今晚也歇着,灵脉恢复需要你盯着,要是有动静,立刻叫醒我。”
柳小梅点了点头,白影慢慢飘向芋田深处,靠近老芋窖的方向,她的身影渐渐和芋蛋的暖光融在一起,只剩下一点淡淡的金雾在晃动。
胡三爷坐在青石板上,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没用来的破咒符,符纸上的纹路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他想起刚才槐根炸开时的巨响,想起巫九的惨叫声,还有芋蛋突然亮起的暖光——太爷的灵脉,从来都没离开过这片芋田。
风变得更软了,带着芋叶的清香,远处传来几声虫鸣,是打斗后第一次响起的活气。月光洒在芋田里,金光和暖光混在一起,把整片田裹得像个安稳的窝。
胡三爷把符纸重新叠好,放进怀里,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月亮已经完全从黑烟里钻了出来,亮得晃眼。他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巫九的后手迟早会露出来,但只要他们守着这片芋田,守着灵脉,就总有办法应对。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住处走——明天还要早起刻阵片,还要检查老芋窖,还有很多事要做。芋田的微光在他身后亮着,像一串永远不会灭的灯,照着他的路,也照着这片需要守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