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下没有声音。
楚星河整个人已经沉到了泉眼底部，周围的水流像是凝固了一样，不冷也不热，只有背包里的瓶子还在微微震动，像在提醒他还活着。
他站稳脚跟，抬头看去，头顶那片水面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映不出上面的天光，只有一层灰蒙蒙的数据流缓缓滑过，像老旧电视的雪花屏。
“这地方还真有门。”他低声说，刚才那只手确实摸到了金属结构，现在眼前也终于显出了轮廓——一座巨大的环形装置静静立在三百米深的地下空间里，表面覆盖着一层泛蓝的光罩，五根粗大的能量柱从四周延伸而出，像五条锁链缠绕在核心上。
玄机子紧跟着从水里冒出来，白袍湿透，头发炸得像只刺猬，手里还死死抱着个冒烟的小仪器。
“咳咳……我说小楚啊，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灌水！”他一边抹脸一边骂骂咧咧地打开仪器面板，结果屏幕刚亮就“啪”地黑了。
“废了？”楚星河问。
“不止废了，是被电成灰了。”玄机子把仪器往地上一扔，掏出兜里的瓜子袋嚼了两口，发现是空的，又塞回去，“这防护机制比龙族金库还狠，碰一下就反噬，刚才那道电流差点把我魂都抽走。”
楚星河没说话，蹲下身盯着其中一根能量柱。蓝光顺着纹路流动，频率稳定，每隔三秒会有一次微弱的波动。
“五条链子同步运行，切断任意一条都会触发重启。”他指着柱子底部的小型控制台，“而且最后一次重启会放出激光扫场，清空范围内所有单位。”
“你怎么知道？”玄机子瞪眼。
“猜的。”楚星河站起来，“但系统不会设一个能靠蛮力破解的关卡，尤其是这种连奖励都不敢写的任务。”
玄机子挠了挠秃头：“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又不是五个人，总不能一人砍一刀吧？”
楚星河看着他，忽然笑了：“我不用五个人。我只需要五个我。”
话音落下，他闭了下眼。
下一秒，空气中凭空出现了四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五个楚星河并排站成一行，连衣服褶皱都分毫不差。
玄机子手里的空瓜子袋直接掉地上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分身术的？！这技能全服都没人见过！”
“我一直都有。”楚星河本体活动了下手腕，“只是以前懒得用，太招摇了。”
“这不是招摇的问题！这是违反游戏平衡的bug级能力！”玄机子激动得直跳脚，“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刷十年副本都捞不到一次稀有技能书？你倒好，张嘴就来五个自己？”
“运气好呗。”楚星河耸肩，“别废话了，时间不多。”
他说完，五个身影同时散开，分别冲向五根能量柱。
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千百遍，每个人都在同一瞬间伸手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咔哒。
五声轻响几乎重叠在一起。
能量罩的蓝光猛地一颤，随即彻底熄灭，整个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失去了某种支撑。
“成了？”玄机子探头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装置底部一道赤红光线骤然射出，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直奔玄机子面门而去！
楚星河本体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挡在老人前面，左肩位置“嗤”地一声冒起一缕青烟，t恤当场烧穿了个洞，皮肤却连红都没红一下。
激光擦着他肩膀掠过，打在后方岩壁上，瞬间熔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玄机子僵在原地，嘴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是故意站那儿的吧？”
“顺手。”楚星河拍拍灰，“反正烧的也不是肉。”
“放屁！”玄机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刚才那道激光是即死判定！系统不可能让主角在这种地方吃伤害！除非……你早就算准了它会打偏？”
楚星河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其实他也不知道激光会不会偏。
但他知道，只要他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幸运值就会自动帮他把“可能”变成“必然”。
这就是他真正的操作方式——不是靠预判，而是靠把所有风险打包扔给命运，然后笑着看系统替他擦屁股。
“别愣着了。”他走向装置核心，“防护解了，接下来该拆正主了。”
玄机子缓过神，赶紧从怀里摸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开始记录，手指还在抖：“五重幻影同步切断五链……欧皇行为已突破物理法则……建议归类为S级异常事件……”
楚星河走到装置正前方，这才看清核心区域的构造——一块悬浮的透明晶体，内部不断闪过模糊的人影，像是无数玩家的记忆碎片被压缩在里面循环播放。
晶体下方刻着几行小字：
【生命循环协议·版本3.7】
【当前收割进度：89%】
【下次强制同步时间：47小时58分】
“还挺准时。”楚星河道，“看来咱们还有不到两天时间。”
玄机子凑过来一看，脸色变了：“等等，这个协议……我记得二十年前就被封禁了！当初就是因为强行抽取玩家生命力做能源，导致上千人现实脑死亡，系统才被迫下架相关模块！”
“现在又上线了。”楚星河敲了敲晶体，“而且改头换面，打着‘灵酒恢复体力’的幌子骗人喝。”
“可系统怎么会允许这种东西存在？”玄机子皱眉，“它不是有自我监管机制吗？”
“监管机制？”楚星河冷笑，“如果监管者本身就是受益方呢？”
玄机子愣住。
两人沉默了几秒。
远处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深处苏醒。
“得赶紧毁了它。”玄机子催促，“一旦进入下一轮同步，不只是我们，全服在线的玩家都会被标记成收割目标！”
楚星河点头，抬手准备砸下。
可就在他拳头即将触碰到晶体的刹那，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晃动，地面裂开数道缝隙，蓝色数据流如血管般暴起蠕动。
装置核心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晶体颜色由透明转为猩红。
【检测到非法干预】
【启动最终防御协议】
【倒计时：10…9…】
“靠！”玄机子大喊，“它要自爆了！”
楚星河眼神一凛，迅速后退两步，一把抓住玄机子的胳膊往旁边甩。
轰——！
一道环形冲击波从晶体中心炸开，将周围十米内的岩石全部掀飞，碎石夹杂着数据残片四处飞溅。
等尘埃稍散，楚星河抬头看去。
晶体没碎。
但它表面多了一层新的保护膜，比之前的能量罩更厚，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更麻烦的是，五根能量柱开始重新充能，蓝光逐渐亮起。
“又要重启？”玄机子慌了，“这次要是再来一遍激光扫射，咱们可没六个命去挡！”
楚星河盯着那层新护盾，眉头微皱。
他知道问题在哪了。
刚才那一击虽然切断了外部防护，但没真正破坏协议本身。这个装置根本不是靠电力驱动的——它是靠玩家的信任运行的。
只要还有人相信“喝灵酒能回血”，只要还有人愿意点下确认按钮，它就不会真正死亡。
“得换个方式。”他说。
“怎么换？你现在连靠近都做不到！”玄机子急得直跺脚。
楚星河没说话，伸手摸了摸背包里的泉水瓶。
瓶身微温。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一次，他用契约书共鸣女王遗言时，瓶子曾自动凝结冰膜，吸走一滴泉水。
那时候，幸运值起了作用。
而现在……
他闭上眼，心里默念：**我要让这玩意儿彻底报废。**
下一秒，瓶子在他手中轻轻震了一下。
紧接着，五根能量柱的充能速度突然变慢，像是信号不良的充电器。
楚星河睁开眼，嘴角扬起。
“再来一次分身。”他说。
玄机子抬头看他：“你还来？！刚才那次已经是极限了吧！”
“极限是别人的。”楚星河抬起手，“我是欧皇。”
五个身影再次浮现，动作依旧整齐划一。
他们同时扑向五根能量柱，在护盾完全恢复前的最后一秒，再次按下切断按钮。
咔哒。
五声响起。
能量罩第二次熄灭。
楚星河本体瞬间冲出，右手握拳，直击晶体中央。
拳头落下时，瓶子里的一滴泉水飞出，贴在晶体表面，像钥匙插入锁孔。
晶体猛地一颤，猩红光芒开始龟裂。
【协议崩溃中……】
【数据清除进度：1%……】
“成功了？”玄机子惊喜抬头。
楚星河还没松口气，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晶体背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文字：
【备份服务器连接中……】